书,杜穿云敲门进来,警惕地看着一屋子的书籍,尽量少沾晦气,“找你商量件事。”
“嗯。”韩孺子放下书。
杜穿云盯着倦侯看了一会,直接问道:“你想大赚一笔吗”
“我又不是商人”
“可你缺钱啊。”杜穿云瞪大双眼,总是自称“老江湖”的他,在劝说别人的时候不太能沉得住气。
“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杜穿云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书案对面,直直地看着倦侯,“在鲜蔬巷,为了过猴五爷那一关,我说我们爷俩儿也在骗你,比林坤山要早。”
“当时我在隔壁,听到了。”
“猴五爷信了,按规矩,林坤山不能再接触倦侯。你赏的那些金银,我们爷俩其实拿出去分给江湖同道了,跟他们说这就是骗来的。”
“钱不够是吧需要多少,你尽管开口。”
杜穿云一个劲儿摇头,“从你这里再拿钱,我们不真成骗子了我有一个想法,不用你的钱,还能给江湖同道一个交待。”
“你说。”
“林坤山能通过你弄到钱,为什么咱们自己不能呢”
“自己怎么能从自己身上弄钱”
“林坤山肯定知道,我去将他捉来,一审问就清楚了。”
韩孺子连连摇头,“不行,不能再冒险了,让我想想。”
“林坤山这种人四海为家,今天还在京城,明天可能就去江南了,他一走,骗钱的秘密也就被带走了。”
韩孺子心里明白,林坤山的“秘密”就是引诱倦侯暴露称帝野心,沉吟良久,他说:“你想设计一次真正的骗局,好堵住江湖中人的悠悠众口”
“对啊,要不然他们会说杜氏爷俩儿是骗子。”在杜穿云的思维里,骗王侯将相可以扬名,骗江湖同道却是可耻之举。
韩孺子再次沉吟,“杜老教头怎么说”
“我跟他说了,他不感兴趣,反正对猴五爷撒谎的是我不是他。”
“但他也不阻止你”
“爷爷从来不阻止我做事,他常说能保得了我一时,保不了我一世,江湖是自己闯出来的,不是爷爷带出来的。”
韩孺子深有同感,杨奉对他的做法与此差不多。
“我倒有个想法,不用林坤山,也能弄到些钱。”
“你”杜穿云不相信倦侯也会骗术。
韩孺子其实想了好几天,杜穿云再晚来一会,他就会主动去找杜氏爷孙,“你会赌博”
“当然,爷爷说我还没学会走路呢,就会掷骰子了。”
“那你应该很厉害了。”
“不是我吹,论轻功和剑术,我顶多算是二流,玩骰子才是一流,多少江湖好汉在我面前连裤子都输光了。”
韩孺子抬手在书案上轻轻一拍,“那就好办了,我认识几位既有钱又爱赌的勋贵,何不从他们那里捞一笔”
杜穿云想捞的是金银,韩孺子的目标却是一条大鱼。
第九十五章 赌徒与赌徒
骰子被扔到桌上,欢快地蹦蹦跳跳,不知忧愁,却专以主人的忧愁为乐。
张养浩一拳砸在桌子上,三粒骰子轻轻地抖动一下,带着一丝轻挑,没有改变点数,“老子跟你们拼了”张养浩怒吼一声,将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以为他要撒泼,在赌局里,这种事常有。
张养浩举起拳头,没打向任何人,而是一拳下去将骰子砸得粉碎,赌友们无不哈哈大笑,有出言讥讽的,有好言相劝的,但他们都知道一件事,辟远侯的嫡孙没钱了,于是七手八脚地将他推了出去。
天刚擦黑,里面的赌徒们才小试身手,张养浩就被驱逐出场,他砸碎了几粒骰子,却摆脱不掉如蛆附骨的羞耻感。
屋里走出一人,“嘿,养浩兄,没事吧”
“没事。”
“要不再玩一会我可以再借你一点赌本儿。”
“改天吧。”张养浩不敢再借,因为他已经欠下一大笔钱了。
那人没有催迫,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你家底子厚,这点输赢不算什么,开心就好,明天再来,我找几个新手跟你玩。”
张养浩苦笑,抱拳告辞。走在街上,他心中的怒气又升了起来,在袖子里握紧拳头,真想找人打一架,却又没这个胆量,辟远侯嫡孙在京城里只是众多勋贵子弟之一,当街打架不仅难以取胜,还可能受到弹劾。
没有同伴,没有仆从,张养浩一下子落入凡间,觉得自己跟街上的贩夫走卒没有多少区别。
估计别人也是这么想的,一名仆人装扮的少年从对面匆匆跑来,街道很宽,两边都有余地,他却只顾低头前行,径直撞在锦衣公子身上。
少年仆人个头瘦小,力气却不小,张养浩被撞得连退数步,向后摔倒,以手扶地,才没有过于狼狈,他也是学过武功的人,挺身而起,抛去最后一点谨慎,要拿撞人者撒气。
“哎,你走路怎么不看人”撞人者先发作了。
张养浩一愣,心中更怒,对方就算是皇帝的宠仆,他也不管了,挽起袖子大步迎上去,“看人先看看你这个小兔崽子”
撞人者认怂了,转身就跑,嘴里大喊“救命”。
街上行人谁也不会多管闲事,张养浩迈步追赶,还没逮到人,已经在心里将对方捶了十几拳。
撞人者身小体轻,跑得很快,张养浩追了多半条街,距离还是保持在十几步远,自己反而累得气喘不已。
撞人者跑进一条小巷,张养浩咬牙猛追,他对这一带很熟,知道那是一条死胡同,正好来个瓮中捉鳖。
小巷里还有别人,天色半暗,大街上的灯光射不到这里,张养浩发现对面是两个人时,放慢了脚步,警惕地到处观察,确定对方只有两人,而且都比自己矮小之后,他的胆气又壮起来,大步迎上去,两只拳头握得咯咯响。
“张养浩。”对面一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张养浩一惊,对这声音他有点耳熟,于是再次放慢脚步,最后干脆停下,“你是”
“是我。”那人前行两步。
张养浩终于认出对方的身份,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韩孺子又上前一步,拱手笑道:“为何不能是我”
张养浩脸色忽红忽白,想跑,觉得不合适,留下,似乎更不合适,“那是你的仆人”他生硬地问。
“见谅,我不想与你在街上相见,只好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