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免再次提起墨恩。
马骢说得婉转:“慕儿,我不知道你的手好了。那人扮作林志,在茶馆迷惑我。我明明看到了你,却还是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带走了你。后来夜里他带着你来换林志,我听到你叫我骢哥哥,一时恍了神,丝毫没有发现不妥。事后想想,虽然觉得奇怪,却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李慕儿不怪他,只觉得心中暖暖的,如往常一样玩笑道:“骢哥哥,让你这个榆木脑袋费这些心思,还真是难为你了。”
“不,”马骢反驳道,“这回可不是我笨,是对手太厉害”
李慕儿顿了顿脚步,便听到他适时套话道:“慕儿,此人心机如此之深,又够歹毒,留着是个祸患,你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吗”
李慕儿暗叹口气,知道,却也不知道。
只知道他是荆王的人。
可他与荆王别的事,又实在不知道。
见李慕儿不答话,墨恩愈发确定她与他的关系不简单,只好劝道:“他此番这样害你,实在心狠手辣,你可千万莫要再与他有所牵连了。”
紫禁城就在眼前,李慕儿突然想到,紫禁城里面那位,近来一直只顾照顾着她的情绪,可打心眼儿里,是不是也是与马骢一样的想法
甚至已经有所行动。
如果他日墨恩被他们逮了,她是帮,还是不帮
回转宫中,朱祐樘还在乾清宫批复折子。李慕儿好久没踏足乾清宫,倒也有些想念,便换了官服准备前去。
刚走上环廊,却被人拦住。
这都人看着眼生,不像是常在御前走动的,说话虽细声细气,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不过,也许只是因为他传达的消息,让李慕儿有这种错觉罢了。
“女学士,太皇太后有请。”
太皇太后这茬,经历了几个月,她都快要忘了。
此时再想起,心又慌了起来。
虽然大赦天下的旨意已下,可是她心里明白,太皇太后顶多恕她无罪,大概还是不能接受她这个身份的人继续留在宫中当差的。
这期间朱祐樘与太皇太后的关系有没有因她恶化,她都已经可以瞥见一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古语云皆有道理,李慕儿暗忖,此刻也唯有迎难而上,并尽自己所能,让太皇太后宽心了。
下了丹陛,经过乾清宫,李慕儿抬头,却没能望见殿中情景。
、第二三零章:太后谈话
“微臣叩见太皇太后。”
一入清宁宫,李慕儿便整顿衣冠,举手加额,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太皇太后与郑金莲都愣了下,恍惚间觉得她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太皇太后到底是老姜,介怀于朱祐樘的情绪,委婉问道:“女学士此次出宫,可有何收获”
她原是指刘吉之事,李慕儿却有所不知,据实禀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微臣是被鞑靼小王子带走的”
鞑靼小王子带走了她这头起的,饶是太皇太后本意不善,倒也好奇想听她讲下去了。
李慕儿将鄂尔多斯种种经历一番概述,重点讲了其木格之身份以及她与鞑靼人之间的关系,最后总结道:“其木格虽身为汉人,却是尽心竭力效忠小王子的。只可惜,纵然多年相处,点点滴滴看在眼里,小王子还是在奸人的背叛下,误解了其木格。”
太皇太后是亲历过“土木之变”的人,对蒙古人自然是充满了憎恶。听完这席话,当即批判道:“其木格既然是大明子民,即便蒙古人待她再好,她也不该效忠蒙古”
李慕儿再次一揖及地,用尽所有诚心款款道:“太皇太后明鉴,微臣之于李家,早已如其木格之于大明,其中是判是离,身为观局者,难道太皇太后还不分明吗”
几句话语口齿清晰,可李慕儿说到最后已几近哽咽。
太皇太后听后不由感慨,怪不得朱祐樘会封她做女学士。
这寥寥数语,先引她入瓮,后至情至理,一下将她对朱祐樘之情义,表达了个分明。
有此才智,确实叫人刮目相待。
还未待她说话,李慕儿又补充道:“微臣是沈琼莲也好,是李家后人也罢,经这些年的磨炼,皇上的悉心引导,如今微臣在宫中只有一个身份,便是皇上御笔亲提的女学士。”
她故意将尾音拉长,还悄悄地瞄了眼太皇太后身边的郑金莲。
看来,兜兜转转一大圈,郑金莲也还是未能如愿成为朱祐樘的妃子。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半晌,终于问道:“你去找刘吉,又是所为何事”
李慕儿惊了惊。
太皇太后问出此话,一来她不能像回答马骢那样含糊其辞,否则刚刚赢得的好感将荡然无存;二来,却证明了太皇太后与刘吉有所勾结,已是不争的事实。
李慕儿决定诚实回话,却又顾虑到一点:朱祐樘曾经说过,太皇太后很喜欢荆王,荆王经常来探望太皇太后,比其他藩王入京的次数都要多得多。
荆王还曾上谏望朱祐樘广纳嫔妃,这本不关他一个旁系藩王的事,想来应当也是太皇太后授的意。
可她去寻刘吉,显然与荆王脱不了干系,这番话,难答。
“怎么不回话你心虚了”
太皇太后催促之下,李慕儿只好硬着头皮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微臣去刘府,实非自己所愿,而是被人控制,当了代罪羔羊。”
她又将墨恩所作所为复述一遍,只是他为谁效力,暂时不敢揭穿。
太皇太后却并不相信操控人心的无稽之谈,冷哼一声道:“你这样说,哀家就该放过你吗在哀家心目当中,皇上的安危胜过一切,哀家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李慕儿心头颤了颤,太皇太后要杀她,易如反掌,才不会同她再费这番口舌。眼下看来,郑金莲没有如愿,她还能正常回宫当差,说明朱祐樘态度必定已经强硬过,让太皇太后明白了她的重要性,不敢随意动她。
仗着这点优势,李慕儿忙道:“太皇太后,微臣贱命,怎敢与皇上的安危相维系太皇太后留着微臣,自然有微臣的用处。微臣虽人微言轻,但太皇太后的命令,微臣不敢不从。”
好啊,她为解燃眉之急,果然愿意投靠清宁。太皇太后眼角一弯,她叫李慕儿过来,确实是为了询问她造访刘府一事。如若她有意翻李家旧事,那便再留她不得。可她若确实一心向着朱祐樘,那自然是要留着她的。
留着她,是对皇后最大的制衡
皇后外戚多少嚣张,无人不知,就连周氏外戚在外也要让着一二。这刘吉为何被致仕,虽然朱祐樘只是借题发挥,却又给了皇后外戚嚣张的资本。
本来郑金莲上位,这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只可惜朱祐樘最终还是以廷议罢之。
这后宫能制衡皇后的,居然唯有女学士。
皇后最怕的,也只有女学士。
所以,太皇太后心中考虑的,便是如何用她,如何放心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