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分节阅读 24(1 / 2)

四部小说。他听了之后微微一笑,说他对此从未怀疑。我跟他说,我在他

送我那本皮面笔记本上写小故事,但他不记得那笔记本。

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塔利班taiban,阿富汗政治组织,主要由普什图人组成,1994年在坎大哈成立,推行原

教旨主义,禁止电视、录像、音乐、跳舞等,随后于1996年执政,直到2001年被美国军队击溃。为了行文简洁和

阅读方便起见,译文同时用塔利班来指称塔利班组织和塔利班常人

“不是我听到的那么糟糕吧”我说。

“不,更糟,糟得多。”他说,“他们不会把你当人看。”他指着右眼上方的伤疤,弯弯曲曲地穿过他浓密的眉

毛。“1998年,我坐在伽兹体育馆里面看足球赛。我记得是喀布尔队和马扎里沙里夫azaresharif ,阿富汗西部

城市队,还记得球员被禁止穿短衣短裤。我猜想那是因为裸露不合规矩。”他疲惫地笑起来。“反正,喀布尔队每

进一球,坐在我身边的年轻人就高声欢呼。突然间,一个留着胡子的家伙向我走来,他在通道巡逻,样子看起来最

多十八岁。他用俄制步枪的枪托撞我的额头。再喊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你这头老驴子他说。”拉辛汗用骨节

嶙峋的手指抹抹伤疤。“我老得可以当他爷爷了,坐在那里,血流满面,向那个狗杂碎道歉。”

我给他添茶。拉辛汗说了更多。有些我已经知道,有些则没听说过。他告诉我,就像他和爸爸安排好那样,自

1981年起,他住进了爸爸的屋子这个我知道。爸爸和我离开喀布尔之后不久,就把房子“卖”给拉辛汗。爸爸

当时的看法是,阿富汗遇到的麻烦是暂时的,我们被打断的生活那些在瓦兹尔阿克巴汗区的房子大摆宴席

和去帕格曼野炊的时光毫无疑问会重演。所以直到那天,他把房子交给拉辛汗托管。

拉辛汗告诉我,在1992到1996年之间,北方联盟northern aiance,主要由三支非普什图族的军事力量于

1992年组成,得到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支持,1996年被塔利班推翻 占领了喀布尔,不同的派系管辖喀布尔不同的

地区。“如果你从沙里诺区走到卡德帕湾区去买地毯,就算你能通过所有的关卡,也得冒着被狙击手枪杀或者被火

箭炸飞的危险,事情就是这样。实际上,你从一个城区到另外的城区去,都需要通行证。所以人们留在家里,祈祷

下一枚火箭别击中他们的房子。”他告诉我,人们如何穿墙凿壁,在家里挖出洞来,以便能避开危险的街道,可以

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墙洞,在临近活动。在其他地区,人们还挖起地道。

“你干吗不离开呢”我说。

“喀布尔是我的家园。现在还是。”他冷笑着说,“还记得那条从你家通向独立中学旁边那座兵营的路吗”

“记得。”那是条通往学校的近路。我记得那天,哈桑和我走过去,那些士兵侮辱哈桑的妈妈。后来哈桑还在

电影院里面哭了,我伸手抱住他。

“当塔利班打得联军节节败退、撤离喀布尔时,我真的在那条路上跳起舞来。”拉辛汗说,“还有,相信我,雀

跃起舞的不止我一个。人们在夏曼大道、在德马赞路庆祝,在街道上朝塔利班欢呼,爬上他们的坦克,跟他们一起

摆姿势拍照片。人们厌倦了连年征战,厌倦了火箭、炮火、爆炸,厌倦了古勒卜丁gubudd hekatyar1948,

1993年至1996年任阿富汗总理 和他的党羽朝一切会动的东西开枪。联军对喀布尔的破坏比俄国佬还厉害。他们

毁掉你爸爸的恤孤院,你知道吗”

“为什么”我说,“他们干吗要毁掉一个恤孤院呢”我记得恤孤院落成那天,我坐在爸爸后面,风吹落他

那顶羔羊皮帽,大家都笑起来,当他讲完话,人们纷纷起立鼓掌。而如今它也变成一堆瓦砾了。那些爸爸所花的钱,

那些画蓝图时挥汗如雨的夜晚,那些在工地悉心监工、确保每一块砖头、每一根梁子、每一块石头都没摆错的心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罢了,”拉辛汗说,“你不忍知道的,亲爱的阿米尔,那在恤孤院的废墟上搜救的情景,

到处是小孩的身体碎片”

“所以当塔利班刚来的时候”

“他们是英雄。”拉辛汗说。

“至少带来了和平。”

“是的,希望是奇怪的东西。至少带来了和平。但代价是什么呢”拉辛汗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弱的身体咳得

前后摇晃。他掏出手帕,往里面吐痰,立刻将它染红。我想这当头,说一头汗流浃背的大象跟我们同在这小小的房

间里面,那再也贴切不过。

“你怎么样”我说,“别说客套话,你身体怎样”

“实际上,来日无多了。”他用沙哑的声音说,又是一轮咳嗽。手帕染上更多的血。他擦擦嘴巴,用袖子从一

边塌陷的太阳穴抹向另一边,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匆匆瞥了我一眼。他点点头,我知道他读懂了我脸上的疑问。“不

久了。”他喘息着。

“多久”

他耸耸肩,再次咳嗽。“我想我活不到夏天结束。”他说。

“跟我回家吧。我给你找个好大夫。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新疗法。那边有新药,实验性疗法,我们可以让你住

进”我知道自己在信口开河。但这总比哭喊好,我终究可能还是会哭的。

他发出一阵咔咔的笑声,下排牙齿已经不见了。那是我有生以来听到最疲累的笑声。“我知道美国给你灌输了

乐观的性子,这也是她了不起的地方。那非常好。我们是忧郁的民族,我们阿富汗人,对吧我们总是陷在悲伤和

自恋中。我们在失败、灾难面前屈服,将这些当成生活的实质,甚至视为必须。我们总是说,生活会继续的。但我

在这里,没有向命运投降,我看过几个很好的大夫,他们给的答案都一样。我信任他们,相信他们。像这样的事情,

是真主的旨意。”

“只有你想做和不想做的事情罢了。”我说。

拉辛汗大笑。“你刚才的口气可真像你父亲。我很怀念他。但这真的是真主的旨意,亲爱的阿米尔。这真的是。”

他停下。“另外,我要你来这里还有另一个原因。我希望在离开人世之前看到你,但也还有其他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