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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殿,徐九英便揪住陈守逸问:“刚才怎么回事太后输了”

陈守逸摇头:“双方势均立敌。依奴婢所见,胜负还很难说。”

“那为什么忽然叫停”

“奴婢也很疑惑,”陈守逸猜测道,“不过此局才至中盘,却已精彩纷呈,堪比名局。也许太后对局时耗费太多心力,有些不支,因而叫停。”

徐九英回想了下,觉得太后并不像是很吃力的样子。但她毕竟不懂棋理,也没法深究。她努力回想太后当时的神色,试图分析她的情绪,却始终理不出头绪。最后她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这个李砚到底行不行啊”

李砚并不知道徐太妃对他多有腹诽。之后的数日,他都在等着太后的消息。

太后让他执黑时,他是有些惊讶的。他们最后一次对局时也是他执黑。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他犹豫良久,最终试探的心思占了上风。他选择了与他们最后一次对弈时一样的开局。这并不是特别新奇的一手,她并未多想就应了一手。但几手过去,她便对他的目的有所察觉,迟疑许久才落子仍然落在了当年相同的地方。几个来回,两人便有了默契,按着当年的棋路进行下去。

旁人不知内情,只道他们战况激烈,但他们二人对棋局的走向心知肚明。她叫停时他并不惊讶。因为那里正是他们中断的地方。

她愿意配合他重现当初的棋局,说明她的心情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她和他之间必定还有后续。李砚确认了她的态度,便安心等待。只是他低估了她现在的耐心。数日过去,她那里都没有任何动静。

她是太后。她不动,李砚也没办法接近她,只能老实待在棋院消磨时间。好在棋院收藏着大量古今名局,他常去借阅,倒也不算难捱。

这日他如常进入书室,刚要去拿书架上的经卷,不料有人自书架另一边先他一步抽出了那卷书。李砚未料到这里还有旁人,不由一愣。

书架因移去的卷轴露出了一条缝隙。他得以透过这细微的空间窥探对方。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双清明而冷静的眸子。李砚倒退一步,随即下拜:“臣不知太后在此,请太后恕罪。”

他伏低头,但他看见她自书架后步出。素净的裙裾由远而近,慢慢飘移到他面前。

“起来吧。”她轻轻道。

李砚起身。他环顾四下,确信室内只有他和太后二人,便猜到这可能是她刻意安排的见面。虽然时机出乎他的意料,但她终究给了他机会。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在找一局棋的棋谱。”太后对他扬了扬手上的书卷,先开了口。

“太后想找的是哪一局”李砚问。

“四仙对弈局。”

李砚转身,从书架上抽出另一个卷轴,双手呈上:“在这一卷里。”

太后却没有动。

李砚也不言语,托着卷轴一动不动。

“徐太妃”良久,太后终于开了口,“知道多少”

她没有说明是什么事,他却听得懂她的意思,回答道:“太妃并不知情。”

太后的神色顿时轻松不少,原来徐九英什么都不知道。她接过他手中的卷轴,向他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李砚大急,脱口叫出她的小字:“婉清”

太后猛然顿住脚步。

“当年的事”他艰涩道,“我很抱歉。”

太后低头,许久才问:“为何不辞而别”

她满心欢喜地赴约,却只见人去楼空,满院萧索。她一直等到日落,依旧没能等到他。后来她也曾四处寻访,却始终找他不见。数月之后,她便接到诏旨,入宫为后。

“家中遭逢巨变,老仆辗转找到我时,情况已十分危急。我心神大乱,匆忙上路,这才失约。”

她神色微动:“那你家中”

他惨然摇头。

她心中了然,轻叹一声:“若你只是想取得我的谅解,那我已原谅你了。”

家中有难,他匆忙离去倒也情有可缘。她没什么好怨恨,不过是他们之间没有缘份罢了。

见她又要走,李砚忙道:“还有”

她停步,等他下文。

“我回来了当初未了之局”

她摇头:“这里没有需要你了的局。”

“你不要人帮你吗”

她微微一动,抬首看他良久,最后轻蔑一笑:“一个供奉棋院的待诏,能帮我什么”

“婉清”他还欲再言。

“请记得自己的身份,”听他再度叫出这个名字,她忍无可忍,严厉道,“李待诏。”

这三个字堵住了李砚所有的话语,看着她走出书室,走出他视线之外。

虽然哄住了徐九英,但陈守逸对李砚不是不疑惑的。初时以为他孤傲不通事故,却没想到此人虽然脾气古怪,却自有他的计较。陈守逸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试探他一下。

他找了个空闲去棋院。行至半路,却见一名中年宦官从另一边上了阁道,正是陈守逸已经决裂的养父、宣徽使陈进兴。

狭路相逢,陈守逸犹豫要不要先回避下,免得又吃亏。谁想陈进兴眼尖,竟已瞧见了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见了他这神情,陈守逸就知道避他不过,硬着头皮迎上去,微微躬身:“陈院使。”

陈进兴双手笼在袖里,上下打量他一番,发出一声冷笑:“我道是谁。你竟然还活着哪。”

陈守逸低着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抬头时却已笑容满面:“院使不也还没死嘛。”

陈进兴冷哼一声:“你如今是愈发嚣张了。”

“父不父,自然子不子。院使活这一大把年纪,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在下教吧”陈守逸针锋相对。

“我倒要看你能得意到几时,”陈进兴冷冷道,“别以为有徐太妃护着就没人敢动你。我可知道有人正在查你。”

陈守逸眼光一闪,随即呵呵一笑:“院使什么时候关心起在下的安危了”

陈进兴咬牙道:“你再到处树敌,只怕不等我出手,就先死在别人手上了。清理门户这种事,当然是亲自动手才解恨。”

“那就多谢院使了,”陈守逸讽刺道,“在下一定苟延残喘,绝不让院使白发人送黑发人。”

陈进兴又哼了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