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看向地上的孙太妃。花白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听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又一会儿骂,也知她必是处在极度颠狂的状态。
太后不由自主地揉了揉额头,最后叹息着道:“押下去,严加看管。”
盗取御印乃是重罪,孙太妃已经供认不讳,再加以下犯上,意图对太后不利,就是现在赐死她也不为过。太后此令,未免过于宽宏。白露诧异之下,不觉失声:“太后”
太后却不容她置疑,恹恹向她挥了下手。白露不敢再有异议,只能照做。
“让我静静。”押走孙太妃后,太后疲倦地说。
白露点头,命宫人散去,自己也退至室外。她刚要把门阖上,却见团黄一头撞了进来,连忙把她拦下:“太后心情不好,不许人打扰。”
团黄说:“我有急事”
“太后正为孙太妃的事难受,”白露道,“你现在进去,不是更让她心烦吗”
团黄焦躁道:“事出紧急,哪还顾得了这许多。”
两人还在争执,已听太后在里间问:“外面什么事”
团黄提高声音回答:“奴婢有封急信呈交太后。”
“进来吧。”
团黄入内,将东平王的秘信双手呈上。
太后接信展开,只看得几行,便怒从心起,将信揉作一团,狠狠扔在地上。
白露见她发怒,埋怨地看了团黄一眼,连忙跪下,请她息怒。
太后胸口一阵起伏,好半天才冷静下来,示意团黄捡起地上的纸团。
团黄拿起揉皱的信纸,先小心抚平了,才重新呈交太后。
这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很平静地读完了东平王的信。
“安排些人手,”太后先向白露道,接着转向团黄,“去请徐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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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玺我其实没查资料,就算有出入,为了戏剧性,先这么着吧。
最后一卷比较难写,我尽量提高速度吧。
、第77章 网
夜幕将临。
窗外天光一点点转暗。没过多久,便有宫娥前来掌灯。树灯上浮起团团光晕,下一刻暖黄的亮光便布满室中。太后的身影也被这灯照拉成了细长的一道。宫人点完灯后即便退去。白露看了看仍在沉思中的太后,几次想要开口,却每每话到口边又转犹豫。最终她也只是轻叹一声,默默退开。
太后听见这声叹息,微微转头,刚好将白露的神色收入眼中。她不由苦笑,想起团黄离开之前,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白露。”在她退出以前,太后轻声呼唤。
“太后还有什么吩咐”白露连忙上前。
“东平王提的条件,”太后缓缓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白露吃了一惊,连忙跪地:“此事非奴婢所能妄言。”
“没关系,你但讲无妨。”太后语气温和。
白露踌躇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诸军之中,以神策军战力最强。京师虽然尚有十六卫,但人数、军备皆不足与之匹敌。陈中尉又统兵在外,形势恐怕不容乐观。”
太后点头。这正是东平王和余维扬有恃无恐的原因。即使西川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但陈进兴所率的神策左军也无法立刻班师。就算他能马上回援京都,但长途奔袭之后,对上已将近畿之地纳入掌控的余维扬,也未必能占据优势。且这一来一回,又要耗去不少时间,京城未必撑得到那个时候。
“其实”白露续道,“诸镇若能入京勤王,余维扬倒也不足为惧。”
神策军再强,也不可能与国朝全部的兵力相抗。
太后听了,却又是一声苦笑。这一点她岂会不知不但她知道,东平王亦对此心知肚明,因而利用孙太妃,抢先一步盗去了玺印。没有印信,朝廷又如何传旨藩镇
白露也想到此节,颇有忧色。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道:“太后可是打算”她微微犹豫,到底觉得不便直言相问,改为婉转暗示:“形势不利,恐怕要有所取舍。”
话说得十分隐晦,但是太后立刻听懂了她的意思。局面逆转,再与东平王对抗下去,显然并不明智。
太后沉默着。
她和东平王打的交道不算少,知道他的品性和赵王不同。只要她肯答应合作,必能得到他的善待。但是这也意味着,她要再度背弃徐九英这个盟友。和她不一样,徐氏母子对东平王是个巨大的威胁。落到他手上,他们的命运就很难料了。
虽然东平王在信中表明了愿意保全皇帝的态度,但是太后并不认为他能信守承诺。皇权之争岂容得心慈手软,何况小皇帝还是名正言顺的天子血脉不管他多年幼,行过登基大典,受了百官朝拜,便是朝廷正统。现在东平王或许不觉得小堂弟有什么威胁,但将来呢即便东平王能忍着不动手,那些因他得益的人又克制得住吗历来废帝,又有几个能够善终
史书里从不缺少枉死之人。她熟读文史,又见过太多的事迹,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觉得世道本就如此。可现在想到同样的事可能发生在小皇帝身上,她却无法再漠然视之。
这一年来,徐太妃常带着皇帝来看她。因为走动得极为频繁,小皇帝已与她十分熟悉。小孩子没有心机,谁经常和他见面,他就和谁亲近。他会主动上来牵她的手,会拿徐太妃最喜欢的吃食向她献宝,还会在她看书时爬上她的膝头,亲昵地蹭她的脸。很少有人能对这样一个孩子设防。哪怕明知这是徐氏刻意制造的机会,她还是喜欢上了这个孩子。皇帝对她,已经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而是鲜活的生命。何况他还是先帝最后的血脉。
想起先帝,太后不由轻叹一声。人的感情就是如此捉摸不定。先帝活着时,她从未恋慕过他。他逝去之后,她反而时常回想这些年他待她的种种好处。
当初她虽然为了顾家而答应入宫,但心里到底还是意绪难平。她向先帝进呈汉书,除了消除东宫的疑虑,也未尝没有赌气的意味。
先帝那时应该是难堪的。无论她表达得多含蓄隐晦,毕竟还是拒绝了他的亲近。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为难过她,反而顺从她的意思,从此与她井水不犯河水。
她曾经以为这样的冷落是因为她成功冒犯了皇帝,可是直到他临终的时候,她才察觉那其实是他不动声色的体贴。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猜到了
先帝弥留之际也有过一阵精神不错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明白,这是回光返照。皇帝的时间的确不多了。介于皇帝在几日之前已留下遗命安排后事,也与百僚作了诀别,大家都默认,剩余的时间应当属于皇帝亲近之人。考虑到皇帝这一年几乎只许徐淑妃一个人伴驾,而她所出的皇子又是皇帝唯一还在世的子嗣,众人都以为皇帝必定会召见他们母子。就是顾昭自己也这样认为。没想到,皇帝最后要见的人却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