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贾世家出身,考虑问题那叫慎密长远。
王秀既然敢拿出心学,当是考虑到社会的影响,肯定有非难,甚至会有学术攻击,但那又怎样心学是他以王守仁学说精华,融入后现代的研究结合而成,可以说是相当完备的学术体系,他有信心征服人心。
不过,沈默的谨慎让他很满意,一个不会被利益冲昏头脑的人,绝对是只得成为朋友的人。
“识之兄,江山代有人才出,你屈从古人,能有什么作为岂不闻南山有鸟,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道理。”王秀笑了,笑的很干脆。
沈默稍加沉吟,脸色有点吃味,道“老弟说的倒是有理,要么默默无闻,要么一飞冲天。”
王秀淡淡一笑,感到沈默左右不定的心理,平静地道“怎么样”
沈默冷不防浑身一哆嗦,脸色变了几变,急忙道“在下着像了,但还有一个疑问,请老弟解惑。”
王秀轻轻一笑,颔首道“请讲。”
“老弟凭借心学,足够让朝廷征召特奏名进入殿试,何必在意区区解试”沈默的双目紧紧盯着王秀,仿佛要看透对方的心。
王秀眉头轻挑,轻松地道“人生乐趣在于步步争取,靠着一篇章,得到天子的恩赐,太没意思了”
他又何尝不想一步登天,但天下没有掉下来的馅饼,有时候根基不稳,爬得越高摔得越狠,一步步来打实基础,对人生发展并无坏处。
之所以借用后世心学,他也算是投机取巧,但他对心学有相当的理解,可以说有很多自己的东西,并没有多少愧疚之处,拉一位有实力的伙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并不是仅为了一个名额,那县尉和何老道仅仅是一个契机,他趁势引入外援的机会。
“老弟倒是好志向。”沈默倒是大为感叹,他深蕴经营之道,商人虽有投机取巧,但归根结底还是一步步积累,实质并无投机取巧的可能,正如他的家族是经过三代人的打拼,才有今日之辉煌。
王秀切了切牙口,笑道“志向不志向的,太虚无飘渺,抓住眼前才是关键。时不我待,还要甄别对错字,犯禁字句和排版印刷,要干的活一点不少。”
“老弟说的通透,说句实话,在下也是看利之所在,既然老弟信心十足,那我何不搏一搏。”沈默畅快地大笑。
王秀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沈默,对沈默袒露心扉并无其它想,反倒觉得对方坦诚,这是合作的良好开端,如果遮遮掩掩,反倒让人不会安心,当下笑道“那搏一搏。”
沈默爽朗地笑了,作为一个名不见经史的人,他全然没想到,今天他与王秀的坦诚对话,对他,对他的家族,甚至他对后世的影响,有何等意义
“咚、咚、咚”外面,想起了敲门声,打断了二人思绪。
第35章 人心人性
既然王秀和沈默商定,二人又不是迂腐之人,说干立即干一点也不墨迹,彼此对对方的果断颇为欣赏。
唯一有趣的插曲,王卿和有琴莫言,一人端壶,一人端杯进来,沈默眼前一亮,虽然掩饰的很好,神色却不由自主地变了至于是哪位,只有他心有数。
沈默身为少主,当然不能亲自干,王秀作为撰写者,在沈默的坚持下,也不能亲体力行,只能让何老道亲体力为。
何老道堂堂一位掌柜,此时也没了一点脾气,他摇身一变成了帮闲小厮。当然,能给少东主服务他是非常地乐意,在王秀的要求下,书稿部氛围三段,分别请一些老书生检校,修改违禁字句,倒让他和沈默暗自佩服不已,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的人永远值得合作。
再说,他的小儿子何为也参与其,虽是只是跑跑腿侍候沈默,但也能把名字加在后面,从此是儒家子弟,足够他合不嘴了。
沈默便在商水县最好地客栈暂住下来,他按耐不住激动地心情,每天都要去王家,看看校稿的进度。
何老道很怪,王秀的那点东西,怎能让眼高于顶的少东主,还如此推崇王秀,连儿子每次回来都兴奋不已。
他悄悄向儿子打听,得到地是鄙夷地目光,当看到儿子默写出的几段字,也算是通晓经地他,一下明白了。知道王秀和沈默在干什么,他的目光遽然间炙热非常,当天去了沈默那里。
沈默眯着眼,听完他的讲述,面无表情看了他半天,才答非所问地道“听说你与王家合作的倒是愉快。”
何老道也是老于世故,尚能做到面不改色,他在讨好似地,委婉地说出心下想法,却不见沈默有任何回应,这样他心底有点拿不准,只得道“王家的新鲜物件层出不求,如白糖的市价极好,他有改良了黑糖制造技术。”
正说着,忽然发觉自己千算万算,忘了算和王家买卖是他自家的商铺,而非万事兴质库,脸色顿时煞白。
“你倒是好眼光。”沈默笑眯眯看着何老道。
此时,何老道后悔地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精明如斯地自己,怎么忘了这茬。少东主或许也看不,但要联想刚才的话,那他何老道是奸佞小人,一个吃里扒外的掌柜,他想想都一身冷汗。
“王秀倒是果断之人,你能让他走我的路子,可见你心里还是公心的。”沈默淡淡一笑,挥了挥手,懒散地道“好了,你先去吧,我也要去王家看看。”
“是。”何老道松了口气,满心悔恨地退了出来,暗骂自己怎么那么糊涂,想在少东主面前献功,被蒙蔽了心窍,竟然没有考虑到少东主的心思。
很明显,少东主放过他了,应该说是他那点勾当,还不入人家眼界,真正吸引少东主的还是王秀。
任何人真是没法,看来自个还是悠着点,安安稳稳侍候着,别再被利益所蒙蔽,做出得不偿失的事。
何老道走后,沈默在房独尝清茗,沉默良久方才起身,在一名家丁的陪同下,骑着一匹枣红色河曲马,优哉游哉去了王家。
近日来,陆家父子有些唉声叹气,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王家能东山再起,白糖生意搞的有声有色,区区一斤白糖竟五百,这是什么概念啊
陈州楮币与京畿相同,一贯是一千钱,半贯一斤白糖,三十余一斤黑糖,差价显而易见,连陆大有也有些后悔,若是当初没有考陆家,没有针对王家,没有羞辱性地退婚,恐怕他也能从分一杯羹。
“爹,可恨那王大郎,竟让他投机取巧,连张家也忍气吞声”陆天寿很不甘心,恨恨地道。
陆大有瞥了眼儿子,暗自一叹,儿子还是太幼稚,很多事想的太浅,但他何尝不是,短短几个月在王邵被陆天寿收拾后,竟变得跟神仙一样。
陆天寿又道“前些日子,张启元频频来访,这可好了,不见人影也不提婚事。”
陆大有阴沉着脸,道“没看到连万事兴的少东主也来了,王家不知走了什么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