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林爵爷是能上达天听的人。自可随意奏报,只是希望林爵爷奏报时,笔下留情,莫要让朝廷动怒,一股火上来,把我这营制给裁了,到那时,我可就得跟着你林爵爷混饭吃了。”叶志超大笑道,又喝了一大杯酒。
“怎么会呢国家多事,正需要叶大人这样的能将。兄弟我只能给叶大人锦上添花,断然不会做釜底抽薪之事。”林逸青微微一笑。举杯遥祝,“不瞒叶大人,兄弟此来,叶大人相待甚厚,我与叶大人相处甚得,却空着两只手,没有见面之礼,实在是不相话,不过也不要紧,兄弟已经发了电报,不日便有运船到来,内有法式格拉斯步枪五百支,以及相应之子药五万发,尽数送于叶大人好了,盼叶大人能更上一层楼,为朝廷练出一支雄师劲旅出来。”
听到林逸青的话,叶志超一口酒没咽下去,登时喷了出来。
“什么五百支步枪五万发子药”叶志超的脸上写满了惊谔,他的一双牛眼瞪得大大的,直瞅着林逸青,似乎是在担心林逸青在骗他,但林逸青微笑着点了点头,明白无误的告诉他,这件事是真的。
“不过是五百支旧枪和些子药罢了。”林逸青淡淡的举杯,呷了一口,“这些枪原本是萨军所配备,而今萨人已归大乾保护,再留着这么多的枪有些不合适,正好叶大人缺枪,我便自作主张的安排了,还忘叶大人勿怪。这些枪虽然都算不上是新枪,但已经在战阵之上用过了,还是相当好使的,届时叶大人一观便知。”
“这管他什么新的旧的有了便好有了便好”叶志超狂喜之下,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如果不是因为二人的座位隔得远,他很有可能扑到林逸青面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爵爷,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千万别和我叶大呆子见外”叶志超从座位上跳起来,跑到林逸青面前,亲自给林逸青斟了一杯酒,大声道。
“叶大人客气了,都是为朝廷效力罢了,以后就这练兵事宜,还要多多仰仗叶大人。”林逸青说着,举杯和叶志超相碰,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相视大笑。
此时匆匆忙忙赶回大营,在帐外打算偷听的王士珍恰好听到了林逸青和叶志超的这一番对答,知道林逸青来山海关不是为了征剿山民,而是为了改善本军的武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暗自为自己刚才的念头感到有些羞愧。
可是苏月急急回山,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城郊,山路,青鸟客栈。
青鸟客栈店如其名:乌木板壁乱糟糟地伸向天空,架着摇摇欲坠的阁楼,不但模样破败,更有上千只野鸟在其上筑巢如云,每到清晨或是傍晚鸟群黑压压地飞起,就如同蹲伏的乌木怪兽头部的黑色乱毛飞舞。
此处路途险恶,人迹罕至,无论前程还是后路,都只能见窄窄一线山道,好似一条飞龙穿附在令人目眩的河谷绝壁之上。在两面光溜溜黑漆漆的石头悬崖上,有一处洪水冲出来的空地,青鸟客栈就像一棵扭曲的小树,硬生生地挤在这里。
它的顶上被黛黑色的丛莽掩盖着,有太阳的时候,那些粗大的树身会在隘谷对面投下巨大侧影,足有数百尺宽,至于它们有多高,那就不是平常的旅人所能知道的,他们的目光太过短浅,难以穿过数百尺高的茂密枝叶看到其上的情形。它们隐藏的秘密也从未被打破过的所有人类的活动痕迹,不过限于山道上的窄窄一线而已。
季风时节,这段路途的景象更是惊心动魄。那风夹带着大雨来得凶恶,青鸟客栈有一半露在外面。被大风吹得山响。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店老板老郑的头发同样如鸦巢般蓬乱。仿佛刚从大风暴中夺路生还。他蹲坐在抹得油光鉴亮的柜台后,愁苦的目光依次转向水如瓢泼的天井,咯吱做响的门窗,筛糠一样的柱子,抖动不休的大梁,心里头还惦记着屋外摇摇欲倒的牲口厩以及怎么都关不严实的地窖门。“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他在心里嘀咕着道。
老郑如此嘀咕,倒非抱怨人少,店堂里此刻拥挤着十多人。桌子边几乎都坐满了,生意比平日里好得不行,老郑的眉头却皱得越深。
那一天最早来店里歇脚的是位女客,身边只带着一名年老的扈从,另有两名脚夫挑着担子。她斜戴了顶青笠,罩了件油布雨披,雅致恬淡,大概是哪处的小吏亲眷。
老郑见女子很是年轻,送热茶上去时不免多看了两眼,只见她留着刘海。长发向后梳成一束,容貌谈不上极美。却眉目清秀,看着可亲。这般阴沉沉的天气,反倒让她皮肤更显白嫩。她端过杯子,只是浅浅地喝上一口,就望着屋外的大雨沉吟。
随后跟进的几路人却来得蹊跷。那五人面貌凶恶,衣服底下藏着刀剑,虽然是陆续进店,却相互挤眉弄眼,眼光贼溜溜地直往那边女子和老仆,及蹲在角落喝酒暖身的脚夫身上溜。老郑看了心里直冒凉气,心想大概是这官眷在前面什么地方露了财,就如同香饵诱来成群鲨鱼,自己却浑然不觉。
老郑正转着眼珠想些计较,突然轰隆一声响,两扇店门几乎被一股大力撞飞。只见一匹硕大的黑马如旋风般闯入店内,马上一名骑士全身都裹在一件宽大的黑披风下,黑色斗笠遮住了额头,余下的半张脸又被一条黑色帕子蒙着,只从帽檐下露出一双剐出人心的利眼。
黑袍骑士的肩膀上露着四把剑柄,它们从左到右并排插在背后。黑骑士斗笠下乱发茂盛,被大风吹得乱抖,剑柄上冒出的杀气也如茂盛的草木蓬勃而上。
店堂里喝茶的人都被敞开的大门外卷入的瓢泼大雨射在脸上,一时动弹不得。
“客官,”老郑迎上去双手乱摆,“马不能进店啊。”
黑袍骑士没有理他,反而在窄小的店堂里转开了身,黑鬓马沉重的蹄子踏得地板空空作响,被雨打湿的畜生臊味四散而起,先前进店的客人四处闪避,黑马在窄小的店堂噔噔地打着转,如海碗一般大的蹄子踏翻了一张方凳,只听得沉重的一声响,凳子碎裂一地。
那马上骑士一翻手,用马鞭挑开了那女子的斗笠。老郑见那女子神色如常,淡淡的看了骑士一眼,雨披下露出的袍角上可见绣着淡淡水印般的卷草纹饰,在这样的狂风里,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骑士那副粗野的面孔如一座山倾倒下来,对着女子的脸看了一看,手上又一动,将地上的斗笠又甩回那女子怀里,然后直起身喝道:“上房一间。”
一粒光灿灿的东西划了道弧线朝柜台上落去,黑骑士连人带马窜上楼梯朽烂的楼梯踏板如要断裂般吱嘎作响如同一团魅影消失在二楼走廊里。
老郑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那粒东西,却是一枚沉甸甸的金瓜子。他转忧愁为喜笑,将金瓜子揣入怀里,就要上前关上大门,却发觉屋顶上无时无刻聒噪不休的鸟儿们没了声息。
他迟疑地探出头,只见一只巨大的雕展开双翅,正在天空中盘旋。那只雕一双巨翅张开足有十二尺宽,上部是褐色的,下部是白的,很是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