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到跟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大清早就过来闹腾”
小二哈着腰说道:“陈爷,您多担待着点,他也是苦命的人。”
“怎么回事”陈安顺却越发好奇了。
“说来话长”小二刚想说下去,那边掌柜的突然用力咳了几声。
陈安顺见状,多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掌柜的便不再说什么了。
小二便拉了凳子坐下,探身过去低声说道:“前些日子法国人打进来,这您听说了吧”
陈安顺点点头:“听人说过,那天太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就被挤开了。”他指了指脚上的新鞋,接着说道:“这不,连鞋都踩掉了,只得买了新的。”
小二瞟了一眼还在那边趁着酒意说胡话的书生,说道:“那边的李爷,家里也是几代的读书人,也算的上是书香门第。”
“嗯。”陈安顺应和了一声。
“这不那阵子开仗了么,顺安炮台和法国人打了一天一夜,最后将士们全都壮烈殉国,前几天才听说的,朝廷和法国人签了和约,咱们南朝,从那天起,就和大乾朝没什么关系了,以后就是法国人保护了。听说法国人把北朝给的国玺都给毁了。”
“然后呢”
“然后”小二叹了口气,“民间自然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朝廷还不许下边议论,官兵到处抓人,弄得满城鸡飞狗跳的。”
陈安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点点头,示意小二接着说下去。
“这李家的老爷,也算是吃过几年衙门饭的,平时就好说一些个时事给我们这种人听。可前几天,就在前面街口的铺子,就说几句这顺安炮台上的都是猛士,若是他年轻二十岁定然也要去出一把力之类的气话,就被官府的人拿去了。说是妄议朝政,不论李家怎么往里面使钱打点都不放人您说,这李家的少爷能不天天借酒浇愁么”小二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邻桌的人听到。
陈安顺大吃一惊:“还有这等事”声音突然高出一截来。
小二赶紧说道:“您小声点,这事知道就行了,别说出去。”然后四处瞟了几眼。又叮嘱一句。“别说是我说的啊。李家少爷这么弄。我们也怕出事。可也没办法不是这些天这种事,多了去了”说罢顺手把桌上的铜钱捏在手里,走开了。
那李家公子还在一旁嘟囔官府的不是。他的两个伙伴就在旁边劝着,可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越说越是激动,甚至开始拍桌子大喊:“这算是什么世道放着进城的洋夷强盗不抓,来抓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他们倒是长了本事了”
“李哥,别说了”同伴拼命拦他。
“我就是说了。怎么着”他越发的人来疯,“有本事也把我抓了啊老子就是想杀洋夷的,能怎么样”
满店的客人都大惊失色。
在里面算账的掌柜实在看不下去,从柜里走出来准备劝阻,不想却被人拦了下来。
他转身,发现身后站着四个年轻人,他们原本是坐在那里喝茶的。
“客官,有什么事么”他问道。
“这儿没你事,该干嘛干嘛去。”为首的年轻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掌柜的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他一把推开,然后那人径直走到李书生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你是什么人”李书生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还是一脸滚刀肉的样子,“凭什么就让我跟你走”
那人便从腰间拿出一块带着红缨的木牌子,在李书生眼前晃了晃:“这牌子你总是认得的吧。”
看到了熟悉的官府捕吏腰牌,李书生才猛地惊醒。回想起刚才自己说的那些浑话,他吓得脸色煞白,冷汗一下就流了出来。
旁边两个书生也吓坏了,赶忙上去解释:“这位爷,您看他这都是喝醉了酒说的胡话,您可千万别当真”
另一个也跟着说:“就是就是,他这是说胡话。他家里世代都是读书人,可跟反贼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这附近街坊四邻都知道。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他一马吧”
李书生眼巴巴的看着他。
那廷尉却是不听,只是一把抓住了李书生的手腕,“走”
“你们凭什么抓我”李书生挣扎着,却被一步步拖开。他的两个伙伴在旁边不停的阻拦,一边替他告饶。
“凭什么”廷尉冷笑道,“就凭你刚才说的那句这大乾朝要完”
离开茶馆后,陈安顺不时用手掸自己的夹袄。上面染了巴掌大一块紫色,是廷尉府的人和李书生纠缠时碰到了桌子,结果原本放在桌上的桑椹全都砸在了他的衣服上,染上了颜色。
他当时装着惊慌失措的样子,廷尉们也没去管他,只是将那三个书生全都用铁链反绑了带走,店里也没有人敢阻拦。
茶馆掌柜的叹了口气,从柜里取出一张纸,苦笑着写了“莫谈国事”四个字,叫伙计贴在店内的柱子上。满堂的顾客也没人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结了帐离开。
这时已经接近晌午,陈安顺便朝着两条街外的闻涛楼走去。
闻涛楼是四年前开张的,和陈安顺来到顺化的时日差不多。但这里生意红火,虽非名店,在这一带却也算是数得着的大馆子。
陈安顺进得店去,早有小二迎了上来。
“这位爷,您要点什么”
“有没有一位万掌柜定了雅间”陈安顺问。
小二转头向着柜里面喊道:“一楼雅间万老板的客人”说罢把手里的白毛巾搭在肩上,在前面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