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也没进过内院,都是在一进厅上,门窗大开,从人侍立,从未独处管家教训的是,以后断不敢”
云管家哈哈大笑,“皇甫大爷光明磊落,不愧君子,请吧,家主花厅相侯。”却不进内院,改道右行。
沧海叫住他,说道:“请拜上贵主,说我改日再来吧。”
云管家道:“皇甫大爷莫不是怪罪老奴”
“岂敢。”
“若是今日老奴连贵客也留不住,日后怎在云家立足皇甫大爷,请。”
沧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在心里深自痛悔,人言可畏。叹息一声,唯有举步跟随。
仿佛是走了段长弧形线路,已来到花厅门前。云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沧海进厅。沧海起初颇觉无颜面对云千秋,后又一想,君子坦荡荡,我自顶天立地,岂可学那小人常做戚戚之态,倒叫人看低。想罢,昂首入内。小壳将他的作态看在眼里,心中不免佩服,脸上便也带出几分风度。
花厅内摆设粲然,一进门便见一面黄花梨木大屏风,将花厅分隔内外。外厅两面博古架,陈六朝古玩,帘幕布幔,织锦绣金花;高架瓷盆,开对对长寿菊;雪白^粉墙,挂卷卷名字画。所有物件俱是千金难觅,万金难求。
沧海和小壳转入内厅,刚要见礼,却错愕当堂。
屏风后肴馔满桌,时新精致,绝无怠慢之处。
但在桌后等待他们的人,竟然不是云千秋
第四十一章做哥哥的人
然而在屏风后面等待他们的人,却不是云千秋。
小壳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桌后的男子英华内敛,陪侍的少年冷傲不群,竟然是看烟花那天枫竹园北楼的主仆两人。
沧海只是脚步略顿了顿,便慢慢展颜,执手为礼:“云大爷。”
“云千、千、千载”
云千载见云管家点了点头,才微笑起身,还了一礼,说道:“皇甫兄客气。”又指着小壳道:“这位小兄弟是结巴吗”被小壳狠狠瞪了一眼。
云管家与云千载耳语了一番,笑眯眯的退下。
云千载笑道:“原来是雁二爷,真是失敬了。来,皇甫兄,雁兄,请坐。”
沧海带着三分礼貌而疏离的微笑,说道:“不必了。既然云二姑娘不在,我还是改日再来叨扰吧。”
云千载看了他一会儿,缓缓笑道:“皇甫兄怎知舍妹不在”
沧海不答反问:“请帖是你送的”见云千载不置可否的表情,便慢慢敛了笑容,“你请我我不会不来,为什么冒用云姑娘的名号”
云千载只是看着沧海微笑。笑得沧海心里火起,刚想说声“告辞”拂袖而去的时候,云千载笑道:“舍妹即刻就到,皇甫兄不如坐下等吧。”
小壳看着云千载看他哥的眼神,真想上去扇他两个耳光。他以为沧海一定会气愤愤的拂袖而去,没想到沧海却真的坐了。小壳微愣,也只得跟着坐下。
云千载仿佛是很满意的笑了一笑,坐在主位相陪,亲自替沧海斟了杯酒。沧海带着半分的淡笑,看也不看。说是淡笑,只不过稍稍眯起了眸子,倒有点像蔑视。
云千载自顾笑道:“帖子确实是千秋送的,舍妹的笔迹皇甫兄应该认得。”
沧海沉默。要不是看在千秋笔迹的份上,我根本就不会来。
“千秋临时有事要迟到一会儿,我想,与其让贵客干等,不如由我出面另作一东,也好交个朋友。不知皇甫兄肯不肯赏脸”将酒杯往沧海面前推了推。
沧海垂目看了一眼,并不答言。
“我知道今日是冒昧了,不过平日里总听舍妹说起尊兄的好处,但未识荆,不敢晋谒,多次想请舍妹引见,又总不逢时。自从枫竹园一睹风采,结识之心更是日炽一日,”
小壳翻了翻白眼。
“请皇甫兄看在我一片赤诚的份上,大人有大量,得罪之处千万包涵。”双手捧起酒杯送到沧海面前。
沧海侯他举了一会儿,方道:“我平生从不饮酒。”
冷傲少年眉头微皱。云千载却不动色,放下酒杯,淡淡吩咐道:“观寒,倒茶。”
冷傲少年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去端了两杯茶,放在沧海和小壳面前。面色更寒。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沧海竟然对他颔首,还说了声“多谢”。观寒退回云千载身后,垂目站立。一会儿,忍不住抬了下眼。
沧海还是不动。
云千载又道:“皇甫兄也是有弟弟的人,你应能体会我做哥哥的心情。”
沧海没有端茶。他知道云千载说的是方才“内院的考验”,花厅的位置正在内院尽头的最后一间,但从院外绕道也能到达,刚才云管家就是带他们绕道进入的。其实就算他们刚才进了内院,也是一个丫鬟都看不到的,因为云千载一定已让她们避了。但考验的结果,将决定他们在花厅的待遇。现在,他们已无疑是上宾。
做哥哥的这样关心妹妹倒也无可厚非,但对于被考验的人来说,未免太下不来台。
沧海虽没有端茶,却微微笑了一笑。
云千载忽然喜动颜色,又吩咐道:“观寒,去把那对翡翠盏拿来。”
观寒犹豫着把一个锦盒放在云千载手边。明显是极不愿意。
云千载把锦盒打开,推到沧海面前。“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权当赔罪,还请笑纳。”
小壳一看,锦盒中大红绒布上,嵌着一对儿拳大小、通体碧绿的翡翠杯盏,水润清亮,晶莹凝重,价值不菲。心里顿觉大爱,极度希望沧海能够收下。
沧海还是看也不看,但是对着云千载笑了一笑。又笑了一笑。第二次笑得就像一颗梨膏糖。云千载真的以为他是欢喜了,自己便也十分高兴,举杯邀道:“请。”
沧海笑眯眯的端起了茶杯。淡青色的云龙袖优雅的扫过桌边,扫过翡翠盏的锦盒,只听清脆的“当啷”一响,两只“黄金易得,翡翠难求”的翡翠玉盏砸了个稀烂。
观寒已怒。云千载变色。小壳吃惊。
沧海优雅的放下茶杯。像一颗梨膏糖。笑眯眯的缓缓道:“哎呀,真不好意思。”
观寒胸膛起伏,显然是憋着一口气,但是看了沧海的模样,突然想到了他的处境,斥责的话竟说不出口。要是今天坐在对面的是观寒自己,他自认绝没有这么好的风度不大发雷霆。皇甫熙,真是一个客气的人啊。
云千载愣了一会儿,苦笑道:“看来我是把皇甫兄得罪惨了。但是请你务必看在舍妹的面子上,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两下地位忽转。现在处于弱势的忽然变成了云千载。事后云千载想起来依然觉得不可思议。皇甫熙明明没说两句话,更没有一句言辞激烈的痛斥,但是在他面前,仿佛自己说什么什么都差,做什么什么都错,凭空矮了一截似的。
沧海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有意无意的将衣摆一撩,腰间那块乌龙墨玉就有意无意的露了一脸儿,恰好又被云千载有意无意的看到了。
云千载仿佛一下找到了救星似的,忙从自己腰带上解下了一块商代的白玉龙玦,带了点讨好的意味,说道:“这是云家祖上传下来的,真真的古董,比翡翠盏更能表达我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