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眼珠转了转,将他往后一推,站直道:“不用了。”
神医也没有勉强,小瓷瓶放在桌上,“那我把药酒留下,你自己记得擦。”
沧海没有说话,一手扶着桌子半背向他坐下,送客的意思十分明显。神医微笑,却在他身边坐下来,还用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沧海回头一窘,将杯子抢过来,热茶洒在手背,蹙眉道:“这个我用过了。”在身上掏手帕,却没带着。神医拿出自己的手帕,拉过他手还没擦下去,沧海就缩回手抹在衣服上。
神医笑容还不及收起,凤眸已陡然一冷。压了压怒火,暗叹一声,放平语气尽量微笑道:“老规矩,收了我的东西就不许再生我气了。”很宝贝的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人偶。人偶娃娃虽小,却是细腻华丽,眉清目秀的端坐少年系着高冠,穿着锦衣美服,倒有点大唐盛世的宫装味道。人偶娃娃的五官神态都清清楚楚,栩栩如生,细看起来竟与神医的容貌有些相仿。
虽是男人,但见到这么精美可爱的娃娃,沧海还是有些爱不释手,心里不觉便有些欢喜起来。但是目前他的举动都不大过心,只是在虑着如何偷偷溜出去见无邪一面,还有就是怎样对付神策及那么多帮派,谁承想就那么倒霉,不知是娃娃太不结实,还是沧海用的手劲确实大了点,总之娃娃的头掉了。
沧海立马一身热汗,人也给吓醒了。赶紧一看,原来娃娃的头颅底下有个小洞,可以和身体上的小棒子穿在一起,连忙把头摁了回去。
神医大怒拍桌。沧海一哆嗦,举着娃娃嘴硬道:“不、不是安回去了么”见神医气得直哆嗦,自己低头一看头朝后安反了。将娃娃的头就着小棒子一拧,道:“正了。”
给神医气得呀简直弄死他的心都有了,偏偏他还摆出一副无辜的倒霉样子,神医觉得自己都要背过气去了。怒红着眼睛指了他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沧海又觉得心虚,又觉得无意中报复得过瘾,又有些气他下午的作为,还有些害怕。这家伙虐待狂来的啊
神医最后怒极反笑,阴森咬牙道:“哎,你有种,你有本事跟我到花园里去。”
“为、为什么呀”
神医怒哼道:“你不是主意正么你不是想甩掉我么一进来就用不着我了么好啊,咱俩出去,我看看你还敢不敢和我作对”拉起他就走。
“我不要去”沧海使劲往后措着,仿佛带了哭腔,又或是怕得声音颤抖,“我不去我不要去啊”被桌子撞了肚腹一下,生生的疼,还是努力将自己拽回来,“你一定把我丢在外面自己回来”
“你倒挺清楚啊。”神医缓了缓手,冷笑道:“不过我也是给个机会你啊,你看看,我不在你身边你就穿着我的衣服思念我,还把我送你的衣服睡在我的床上,我知道你是面嫩嘛,但是只要出去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跟着我不离不弃了嘛,我是满足你的愿望啊还不好”
沧海眼圈一下子红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明明是你自己不要脸变态”
神医道:“谁让你自己长得一副变态的样子,男人哪有长成这么漂亮的。你跟我出来。”
“我不”向后的气力不继,被神医拉起一臂极迅捷的一膝顶在肋下,可巧不巧又挨到那一刀柄上去,全身力气都用去感受忍耐抵抗平息那种三次受创的痛楚。“你、你虐待狂”被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破碎声音,额头上的汗珠,眉心就算蹙起都好看的形状,无辜的眼神,眼中的赤色和湿润,神医一一听在耳内看入眼里。
第五十一章神医头掉了中
神医眉头深锁,怒气无减,“谁叫你自己长得一副受虐的样子”顺手抄过刚才他照见颈上红印的小铜镜,往他眼前一放,“你自己看”
极力控制自己不按他的话做,可是镜在眼前,又好奇大起,总想明白明白什么叫“受虐的样子”。
“看见了么”神医又问。
他垂着头抬起眼睛的时候,眉心完全挑起,镜子里的人红着眼睛眨了眨,神医道:“这下知道了跟我出来”又将他一拉,他却早已蓄了力反抗。神医道:“还想我给你肋骨一脚么”
沧海又痛又急,嚷道:“你还要那样对我你是大夫,不可能不知道我身上青成什么样你凭什么打我骂我”
“是惩罚”神医喊道:“是惩罚知道么”捏着他双肩猛力一晃,晃得他一瞬间失神惊愣,委屈的眼泪慢慢蓄满眼眶,嘴唇颤动。神医恶狠狠的凑近他,恶狠狠的咬着牙,恶狠狠的挤出一句令人心痛的话。
“惩罚你那么多人,包括我,为了救你做了那么多事而你却毫不领情”
那以受虐表情愣住的人,猛然一把抱住神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神医也已泪湿。
不是撕心裂肺的嚎啕,没有肝肠寸断的悲哀,只有不顾一切的痛快。带一些撒娇似的委屈。像沉寂多年的火山,忽然爆发,岩浆又流入深海瞬间被冷却。坚硬的岩石宣告着一种无声的誓言。
从今以后
海浪澎湃的拍打,岩石坚忍的承受,昂首挺胸,顶天立地。不是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玩最美的女人。
慢慢温暖起来的心口的衣物,无所避忌的传达着两人的体温,呼在颈后的彼此的呼吸,带着湿润的水气,不知何时停下来的哭泣声音将寂静推给不知所措的四境。相互依凭的心根本没有交流,在之前更仿佛从没有交集的情感,在此时此刻融化为一体。神医安静得几乎安心睡去。
“喂,我又长高了吧”
明显带着鼻音然而清冷异常的语声,使神医慢慢张开了眼睛,怀抱里的那人银灰色布料包裹的肩头因吸鼻涕而颤抖一下,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动了动,应是擦了一把眼泪。
“你看我抱着你都不用踮脚了。”
不理会神医的沉默,自顾这样解释给他听。
神医似梦似醒之间,仿佛想继续沉浸,又仿佛挣扎着清醒,脚下动了动,确认他的脚跟在地上,感受到他努力拉长的脊椎和肋骨,叹道:“还是勉强。”只有肩头部位紧贴的拥抱,神医无意识的紧了紧环在他腰下的手臂。
趴在自己肩头的人不出声了,神医马上准确的想象到那人倔强撅嘴的样子。
“白,你精神真的有问题。”
“废话,我要是经历了这么多事还没所谓没感觉无动于衷才是真的有问题。”
“可以理解。但是你应该学着正常。”
“我已经很努力了。”
“看得出来。”神医终究还是叹了一声。
“喂,你这人渣,从刚才开始,是故意的还是存心的”
“什么”
“少装蒜了”
被用力推开的神医,双手终于察觉到那身体的曲线同触感,是啊,自己的手一直放在他腰下面的位置啊。而腰下面的位置是
“啪”
响亮的巴掌甩在神医脸上,神医一点脾气没有。“对不起,不是故意的。刚才刚才一直没发觉”
皙白的脸颊浮现淡淡的、害羞独有的血色,气生得没一点架势和气魄,完全用来掩饰慌乱和羞涩。没有一点刚刚哭过的痕迹。
一个人手里还捏着铜镜,一个人手里攥着掉过头的人偶娃娃,相对垂着首。方才也是这样情境的拥抱,略带着一点格格不入和滑稽可笑的可爱。
神医看见他手上的娃娃,道:“拿回来,不送给你了。你那么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