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的意思何其明显。依我说,这顿饭也不必吃了,这就启程。”
众人一省又一惑,实在看不透个中真意。
神医却是急切将他一拦,气道:“我什么时候说让你走了你这人可真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你给我过来”望了眼家下人等,拿了信封,将他用力一扯,劫往内堂。
沧海道:“容成澈,你不必如此,咱们好聚好散,以后见了面兴许还一起喝个茶吃个饭,你若是”
“你闭嘴”
神医怒不可遏,将他甩进屋里,关了门,看他一副悠然的模样更是心里有火,信封一摔在桌,怒叫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我什么时候说让你离开我了你休想今生今世都休想”
沧海愣了愣。
神医一扶额角,重重喘了几口气,用力拍桌,却是叹息。默默的在桌边坐了。
沧海轻轻蹙起眉心。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生这么大气干什么本来我说的也没错。”
“还敢说没错你简直错得不可原谅”神医抬眼瞪了他一眼,“你根本就是成心气着我玩”见他疑惑的挑起眉心,又十分震怒道:“你这么过分还装什么无辜跟个受气包似的往那儿一站,过来”
“过来”
那人只是眼珠滚了滚。“等你冷静一点再说。”
神医被逼得简直要疯了,却努力深呼吸一次,道:“我已经很冷静了。”
沧海略一犹豫,也就走到他对面坐了。
神医指着身边位置道:“坐这,我好好跟你说。”等沧海挪过来,手出如电,猛掐住他右颊。
“啊”沧海攥住他手,咧嘴道:“你这也叫好好说啊你放手”
“不放。”神医说着,手臂向自己收回少许,被掐住的人也跟着往前跟进,一张又惊又清又艳的小白脸近在眼前,神医这才似乎满意的松了点手劲,抿了抿唇,好像稍微冷静了。
“你这傻蛋。只有轰人才可以吃饺子么”
沧海被捏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吞咽了一下,口齿不清道:“你昨晚又是吃东西又是喝酒的,还让我陪着你玩了一宿,今儿早上送盘缠给我,加上那饺子,还不就是要轰我啊啊疼啊”
神医恨恨的又捏他几下,咬牙道:“说你傻你还就流鼻涕了,”吸了吸鼻涕,“说,你知不知道错了”扯了扯他脸,又放松。
沧海挤了会儿眼睛,问道:“到底什么意思啊”
医说着,却笑了一笑,“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沧海摇头。
神医道:“今天是大年初一。”
“啊”沧海叫了一声,愣了半天。
大年初一吃饺子
大年初一吃饺子
“那、那昨晚不就是”
神医点头,“除夕。”
“除夕除夕”沧海愣愣回忆着,“怪不得昨天晚饭那么丰盛”
神医笑,“当然了,年夜饭嘛。”轻轻放了手。他的脸颊嫣红一片,神医不自觉的用指背温柔抚慰。
“那个那么难喝的药酒,莫不就是屠苏酒”
“过年饮屠苏,避疫驱邪,要从年幼者起,所以是我先”
“那么今天早晨今天早晨的红信封”
神医笑道:“是容成哥哥给白的压岁钱。”
“压岁钱”沧海愣了愣,“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收过了。”
“还有昨晚昨晚你绑着我不让我走,还不许我睡觉”
“那是因为我们要一起守岁啊。”
“可是,我真的好困哎”眼泪已越积越多。
“我们还一起敲响新年第一声晨钟,一起迎来新年第一线曙光,一起洗旧尘,一起着新衣,”神医垂眸,惆怅一笑,“你难道不觉得你真的很对不起我么”
沧海扁着嘴一把抱住神医的颈子,哽咽了许久。窗外百花盛开,庄外皓雪严冬,绝难将二者联想为同一个季节。
“澈,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虽然我觉得你还是很讨厌,但是真的对不起”
昨晚的花灯,石隧,走马灯,整片穿过的睡满蝴蝶毛骨悚然的花丛,莲花河灯,烤麻雀和烤容成澈,长长的走廊,不远处树梢上的那只鸟,大眼的青蛙,若明若暗神医的侧脸,他拉着自己的手劲,石洞里不孤独的回音,来生的誓言,被烧毁的红纱灯笼,小竹棚下月见草的芳香,燃着炭火的烟灰,额前一块白色毛皮的黑马,钟楼的阶梯,椴树的小花,温暖的阳光。
甚至他将白糖糕放上河灯时蜡烛的温度,神医吹在他髋骨的气息,他挨近时剧烈的心跳,石洞里背脊发麻的哨声,以及神医扇在他后脑勺的两个巴掌,神医给他拣鞋时的姿势,鬓发扬起的角度,捉蟹时漫过脚趾水流的触感,大铜钟光滑的纹路;更甚至神医那一句“白你像我娘子”,他虐待似的戴戒指的方式,被点中穴道的麻痹,捆绑他的绳索,神医惊怖开怀霸道占有不舍悔恨揶揄痛苦觉悟绝望的各种眼神眼泪和鼻涕,点点滴滴全部没有节制没有顺序没有分别的一齐涌上心头,历历在目。
沧海觉得自己真的犯了一个破天荒的大错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神医总是能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弄哭他,哄好他,并耍得他团团转,气他,打他,吓唬他,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欺负他,但是不管怎样,到最后痛哭流涕的人永远都会是他。
“澈”止不住的泪水一行又一行,“你为我费了这么多心思,我该用什么来报答你呢想来想去,我其实一直都一无所有。”
第五十六章雁二爷破案中
神医惨淡一笑,轻道:“那你就以身相许吧。永远都不要再说要离开我的话。”
“好,我应承你。除非是你嫌弃我赶我走,不然”
“我当然不会。”
你知道什么叫刻骨铭心么
“白,让你笑的人是我,让你哭的人也是我。没有一个人能让你恨得牙痒痒却无法真的讨厌,没有一个人整天欺负你却还让你放心不下,担心他的安危,记挂他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见到他就会被他气得半死,见不到他又会日夜思念想立刻就看看他的模样,从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但是我做到了,我知道这辈子你都不会忘记我,我已经心满意足。就算日后你结了婚,在你心里又爱又恨的那个人永远是我。”
“白,今后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身份,在不在你身边,我的心里都是希望你好的。”
怀里的人静静的呼吸,有一霎神医觉得他是不是已经睡着并没听见。他侧头看到那人和泪眨动的长睫,猛然心中一痛,低声道:“白,是不是我又说了自大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令人不安短暂的沉默之后,那个人极轻的摇了摇头。
“澈,我不会忘记这个百花盛开的新年。这年除夕,有个猪头陪我守岁。”
“白”神医盈泪紧抱。
你大概,已经明白什么叫刻骨铭心了吧。
大红描金的信封,微张着口,像一尾年年有余的鱼,期待的展在桌上等候。
“那么,这个压岁钱,我收下了哦。”
神医欣喜的看着他刚刚哭过,所以特别湿润温柔的眼睛,不自觉的淡淡一笑。从怀里拿出个小袋子,“喏,还给你。”
沧海接过来,从袋中拖出一只不大不小,却被手帕塞住金丸响不出声的金铃铛,眉心跳了跳,疑惑的望向神医。
神医道:“我说过,以后都不欺负你了。”
“真、真的”
“嗯”神医想了想,道:“你给我一些时间,慢慢改罢。不过如果真的改不了那我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