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摆放茶具的空荡桌面,使劲眨了两次眼。
沧海道:“我在研究这块桌布的织法。”
“你白痴”小壳扬起巴掌,沧海更快抬眼瞪住他。壳一巴掌拍在桌上,大怒道:“既然你已知道宁波府倭寇耍花样,联合了醉风一起对付咱们,为什么还无动于衷坐在这里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前两天不还好好的么醉风因为地下海市遇袭,折损了一个海老板、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已经对倭寇出手了吗”
忽然愣了一愣。
第一百五十一章血痕渍满枝一
“你是在这里想对策呢吧”小壳尴尬的有些红了脸。
沧海的眉梢像扭曲的手巾一样拧了起来。颇疑惑的看着小壳。
小壳的脸红得像生了小孩的人家送给亲友的红鸡蛋皮。“那、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沧海忍不住在心底暗笑,口中道:“我很想跟你说是,你打扰到我了就是因为你,我刚刚想到的计策被打断了头绪,现在忘得一干二净,而我开始的时候便觉得如果这条计策能够完善,就是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
不悦的掀起眼皮,望着小壳冷汗涔涔的面孔。小壳的脸都吓白了。
“但是,”沧海看着他又道:“我不想骗你,其实我根本就没在想对策你敢打我”尾句猛拔了八个八度。
眼珠瞪得像八月十五的月亮。
“嗷”最后还是哀嚎了一声。
小壳怒火腾升了八倍。“就打你怎么着吧”
沧海被打得脖子都伸了出去,两手捂着后脑勺尖声叫道:“大逆不道天打雷劈”
“怨不得容成大哥咬你你活该咬死你”小壳嚷着,在沧海后心补了一掌。
沧海便报复的喷了口血。
小壳慌了。极端彻底的。“哎哥”小壳已吓得口不择言,“哥你怎么了我、我都没使劲哥哥你别吓我你可不能死啊你可不能死在我手里啊哥”
小壳也跪在地毯上,以胸口和肩膀支撑着沧海瘫软的身体,一手颤颤抖抖要去擦他口边的血迹,又不敢的畏缩着,溅开的血点洒满桌上的白瓷茶具。
小壳的双耳都开始嗡嗡作响听不到声息,通红的眼眶也快要决堤,沧海却忽然惨白着脸摆了摆手,双目微微睁开,布满汗珠的脸孔也稍稍抬起了些。
“哥”小壳终于下定决心用手擦了擦他口角的鲜血,温热的红流从他的手心淌过。
沧海抬肘将小壳一抵,趴在桌上,自己抹了把血,口齿不清道:“你撅得我腰都快断了”
小壳急道:“你到底怎么样哪不舒服你怎么早不说话啊,我现在去叫人”
“不用了,”沧海似乎极度无奈吐了口气,闭了闭眼睛,道:“我把舌头咬破了”
“哈那就流这么多血怪不得半天不说话”小壳皱着半边脸缓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沧海变得更加恹恹的,面色也锈了。
小壳便万分过意不去了。掏帕子给沧海擦干净血迹,又倒杯茶让他漱口,他喝一口,小壳端漱盂来时,他却蹙着眉心把茶咽了。
“哥”小壳老老实实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又道:“哥,你现在是不是特不想看见我啊那那我先走了一会儿再来看你。”半蹲半跪在侧面看了他一会儿,磨磨唧唧站起来,“我帮你把容成大哥找来吧”见他不说话也不动,“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忙出了门。
第一百五十一章血痕渍满枝二
全身较劲迈入了院子,狂吼一声,一拳砸在砖墙之上,亦是破了皮,青肿起来。眨了眨通红的眼眶,向药房方向行去。
见了神医,寒着脸说明了来意。
神医诧异道:“他说他咬着舌头了”
“嗯。”小壳低着眼睛答道。
神医靠进椅背叹了一声,瞪了小壳一会儿,环胸的两臂腾出了一只,伸手指着小壳道:“你完了你。”
“我、我哥他”小壳急切的将两手撑在药案上,抻长了腰身向前趴去,“我哥他不会有事吧我看他倒像吐出来的血,不像咬了舌头这不能赖我啊我每次都是这么打他的,你看着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其实他结实着呢他他到底会怎样嘛”
神医也沉下了脸,认真道:“本身你平时打他就不对,他挨得住那也是因为他没受内伤,现在他受了不止一二次、不止一二处的内伤,哪儿还禁得起你那一巴掌”
小壳着实愣了愣,“他受了内伤他干什么了就这么虚了”
神医道:“你放心,他没跟人动过唉,就他,能跟谁动上手啊但是,他前几天救了一个人。你知道他的内功用到什么程度吗相当于和十个陈超那样的高手激战了三天三夜,你懂不懂啊何况他早上还挨了黎歌一掌,不仅内伤,肩膀上也伤得厉害。”说完,扭过头去看向一边。
小壳的脸猛然皱了起来,因为他的心猛然痛了起来。他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不想哭,但是眼前竟渐渐模糊了。“他他没跟我说过”
神医道:“他没跟任何人说过,也叫我不要说,可是我实在看不过去了。你知道他本来就有伤”
小壳猛然冲过去一把拉起神医,“那你还不快去看他这次你要能医好他我就再也不打他了”
神医瞪了他一眼。缓缓站起来,道:“黎歌打他的事不要说出去。”欲行,回头又道:“他救人的事也别说出去。”
“好了我知道了你快救他,千万别让他有事”小壳连推带搡将神医赶出了药房,又道:“对了,你用不用拿药箱”
神医沉着脸回头,把小壳推进药房,“不就是咬个舌头么,那么紧张干嘛。你什么都别管了,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反锁了药房。
却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石宣房间。推门闯入,单薄的身影清冷雨滴般落入眼中。“白”神医不确定的一步跨至面前,他正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趴在桌面上。白瓷茶具上斑斑点点的血渍将要干涸。
神医忽然不敢去动他,又不得不动。他开始小心翼翼的小步蹭着。他的脸颊朝向对面,只看见如瀑般长发泻在肩头,静静的,静静的垂下。
这房间,突然好像一处没有生命的囹圄,又好像,凶杀案现场。
那伏在桌上的,到底会不会就这样变作了一具尸体
神医很怕。
第一百五十一章血痕渍满枝三
他明知道,明知道没这么容易,但就是很怕,很没底。
他终于挪动到这个令他梦绕魂牵没有一时忘怀的人身畔,他终于伸出他的手,指尖浑圆的手,去碰触他的肩头。
尚未触到。
尚距离二寸。
那人忽然转过身来,将惊讶的神医拦腰抱住。紧紧抱紧。
神医呆愣了一时,僵硬了一时,渐渐放松。渐渐微笑着。
渐渐放松了心情。
渐渐愉快。
因为他愈来愈感受到这单薄的人并非表面看起来这么弱不禁风,他正从他坚固的手臂中感受那顽强的生命力,感受那份独有的霸道,与亲昵。
神医本想问问他身体怎样,又想证实和解释和透露些什么,还想将他安置在一个更舒适例如床的地方,但是他没有动。
他也不再动作。
这一刻,谁都不想言语。
一个站,一个坐。这样维持了很久。
很久。
沧海抱着他,紧紧贴向他,以自己冰冷的身躯。维持了很久。
很久。
雨,终于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