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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壳大呼甩下毛笔,满满一砚台墨汁溅洒几滴,落在厚厚白宣上。

“你看看,他居然变相禁足我”双手比着经书,“叫我把这么多一本抄一百遍抄经是没问题啊,可他居然说抄不完不准出门天没见过他那样人明明昨天还说我随便去哪里都可以,今天就变卦”

神医凤眸只一垂,便抬眼笑道:“白也是为你好嘛,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担心你,你就趁这机会好好留在庄里练武功吧,若是想学医术,我可以教你啊。”

小壳呆呆望他,忽然“咦”了一声。

凤眸立刻斜觊。

第一百八十六章识破野狐计六

神医不悦道:“你咦什么”

小壳笑了。摇了摇头。“不敢说。”

“不行,你说。”神医逼近一步,“你不说也想过了。”

小壳道:“我只是觉得你方才说那番话的时候还像个人样。”

神医瞪了他一眼,扭头便走。“算在你哥头上。”

出石宣房间,径直穿过小院,一路却往厨房而来。叫柳婶出来道:“每日早上有没有坚持烧一锅滚水送去给他们喝”

柳婶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点头笑道:“有的,有的,只不过爷们喝没喝我便不清楚了,要问送茶去的丫头小子们。”

神医应了,叫柳婶自去忙。向四周望过,又从怀内掏出一大包白色粉末,揭开水缸盖子,恨恨倒入。心中一动,回头却见身后玉人。

神医赶忙将纸包一团攥在手心,转身嬉皮笑脸扑上前,欢叫道:“白我”

“我正要找你。”沧海截住话头淡淡接口。缃色大袖子背转。

“嘿嘿,”神医连忙追去,偷偷丢了纸包,趴在他背上带走不走撒赖。“白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咦”凤眸转了一转,“白你又和我说话了。”

“我们去哪里哎哎不去荷塘散步吗咦去你房里么干什么小表弟在里面哎你难道不想和容成哥哥独处吗啊”

沧海终于道:“你闭嘴。”

神医果然住口。半晌,又道:“怎么了啊忽然不哭了还真有点不习惯”扒着沧海肩头望了望面色,老实走到一边。

没有两步,忽有一只缃色的大袖子慢慢搭在神医左袖。迟迟未离。

神医不由微微笑了一笑。

小壳头一抬,微讶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哎你也在”

沧海道:“什么你呀我的,叫容成大哥,一点规矩都没有。”

小壳绝愣。

神医微笑立在一边。

小壳似被烫了屁股似的窜了起来,“你俩聊,我先走了。”

“站住。”沧海撩袍缓缓坐了,指了指经书前的凳子。小壳只好回去坐好。

沧海垂眸道:“还不快谢谢你容成大哥。”顿了顿,“这回你没中蛊毒平安回来完全是因为他。”

小壳傻瞪着眼珠子拼命转脑子,半晌指着神医道:“哥你中了他的蛊毒了吧”

沧海眉心蹙了蹙,望着小壳。轻声道:“说什么哪,我也不可能中蛊毒。”

“为什么”

沧海道:“我会告诉你的。”

小壳道:“说啊”

沧海道:“等会儿。”

小壳道:“等什么”

沧海再也不语。果然不久,璥洲便敲门进来,交给沧海一个纸团,带上门出去。

神医凤眸一瞠。

沧海翻过桌上一只茶杯,小心展开纸团,尖角对准杯心,食指轻弹纸背,便有一小撮白色粉末落入杯中。

神医欲言又止。

沧海道:“他每天向我们全庄上下必食的水里倒这个东西。”

小壳望一眼神医,又盯着沧海,“这什么东西”

神医垂眸狡猾一笑。

第一百八十七章方外楼好难一

“凫茈。”沧海道:“这是凫茈磨成的粉末。”

小壳皱了皱眉头。“不就荸荠么。”

“不错。”沧海眸子低了一低,“你每天早上空腹喝的那一碗滚水,就是用凫茈末冲的。本草纲目载,凫茈味甘、微寒,滑、无毒,可消渴痹热,温中益气,下丹石,消风毒,除胸中实热气,可作粉食。明耳目,消黄疸,开胃下食。作粉食,厚人肠胃,不肌;能解毒,服金石人宜之。治误吞铜物,主血痢下血,血崩。”

顿了一顿,忽然微微笑了一笑,道:“避蛊毒。”

小壳猛然愕住。望望神医,望望沧海,憋了半日,方道:“你说他他每天往我们水缸里偷偷倒这个”

“是呀。”

“一天不落”

“对呀。”

小壳斜觊神医,“感觉好卑鄙。”

沧海眉心一挑,不等说话,小壳又忽猛抖一下,道:“好恐怖我觉得自己一定中了蛊毒了”力薅沧海衣领,急道:“上次你给我试那什么法子来的”丢下沧海,又自己望天道:“对,对,含大豆是吧往净水里吐口水、银簪插鸡蛋塞嘴里,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两脚在地上连踏,立定。“哦哦嚼生黑豆、噙白矾”将沧海双肩用力一拍:“我去了”两手握颈而出。

“哎喂”沧海伸着手一句未完,小壳已无影无踪。

神医哼笑坐近,拿下他手,柔声道:“算了,由他去吧。他是个男孩子嘛,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沧海垂眸,不悦蹙眉。

鹞子街。“醉风”分部。

子夜。

鹞子街分部屋顶,一直有一头像鹰那么大的鹞子蹲守在此。冷眼督监过往众生。

百相。

常常一动不动。睁着无有鹰利鹞子的眼瞳,暗指迂阔江山。

如化。

因为是雪山。

积雪覆盖的天地中,严寒不使它退去。夏天雨水不使它退去。

秋天不管听见谁的声音也不使它退去。

唯独在那年没有提到的春天,第一场春雨雷电交加将这头鹞子连同屋瓦劈倒一片,立在分部窗前看雨的前管事或许曾以为它是个避雷针。

于是乾老板升迁补缺于此。

并从新修建了那头鹞子。便是此时此刻你望见的这只。

住在鹞子街附近的邻居爷爷们总是中意如此将这故事讲给仰头观望鹞子的人听。也不管这人愿不愿听。

或许因为这故事同爷爷们的热情,无人再有兴趣观望那只鹞子。

不似那鹞子依然如故。

爷爷们还说是那前管事罩不住那鹞子,反被它克死。

于是乾老板不叫做鸟老板,叫做乾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