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他不知疲倦地索取,仿若贪心不足的幼童讨要糖果,没完没了,抵死缠绵,似要将他一生的热情都耗尽在这一个夜晚。
夜色如墨,营造出虚境如幻,宛若风中妖艳的罂粟花,惊心动魄的瑰丽,令人明知有毒,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沉沦其中。
陆剑一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大亮。他昏沉沉睁开双眼,脑里一片混沌。
屋子里空无一人,他无意识地扫视四周,当视线转到一片凌乱的床褥时,不由一顿,刹那间脑海里电闪雷鸣,昨晚翻云覆雨的那一场旖旎春梦袭上心头。陆剑一吓得猛然翻身,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柳溪溪昨天不是已被送入了安王府么怎么可能在这里即使她真的来了,那姚千影呢姚千影又怎会许她留在此处可若非如此,这一床凌乱不堪的床褥又作如何解释更何况,昨夜那感觉如此真实如此幸福如此令人怀念
陆剑一怔怔坐在床上,脸色青白,脑里风驰电掣般轮番转着各式念头,却又抓不个真切。心里隐隐生出些许期盼,可紧随而来的,却也是深深的恐惧与懊悔。他并不是后悔与溪溪的一夜欢爱,可是,自己堕入地狱是自己心甘情愿,却怎能将溪溪也牵扯其中,让她跟着自己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轮回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啊
就在此时,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姚千影手端瓷碗,闪身而入,眼波柔媚蚀骨。见了陆剑一,她粲然一笑:“夫君醒了我给你煮了醒酒汤,解解宿醉。”说着,施施然走上前来。
这一幕如此熟悉,令陆剑一瞬间石化。原来,原来如此陆剑一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沙哑而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是你”
随着这两个字的出口,巨大的失望如汹涌的浪潮席卷而来,霎时将他击倒。原来,上天并不曾垂怜于他,连他这个卑微的乞求也不肯答应。他并不曾,真的尝到幸福的滋味。这一刻,绝望如藤蔓,紧紧缠绕着他,针扎刃刺般的疼痛,令他颓然抱头,牙关紧咬,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姚千影一惊,疾步上前,一手端了瓷碗,一手扶上陆剑一臂膀,关切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痛来,趁热把醒酒汤喝了,喝下去会舒服一点”
话未说完,陆剑一大吼一声:“你别碰我”手臂一甩,猛地一推,将姚千影推得后退几步,手中瓷碗也哐当一声掉地跌个粉碎。姚千影错愕地看着陆剑一,不明白昨晚还满腹柔情蜜意的夫君,为何今早起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须臾之后,她试探开口:“夫君,你这是”
一句话未完,又被陆剑一大喝一声打断:“不许喊我夫君我以前已跟你说过,不要叫我夫君”
姚千影被噎得半晌说不话来。良久,方才轻声辩解道:“是你昨晚口口声声喊我娘子,我才唤你夫君的。你若是不愿意,以后我便还是如以前一样叫你云皓。”
陆剑一一怔,心知昨晚令姚千影误解了,可也不能解释,只得冷冷说道:“昨晚是我醉后失态,你别放在心上。”
姚千影却是一愣,片刻后回过神来,委屈的泪水已在眼里打转。他说他是醉后失态那一段令人脸红心跳的缠绵恩爱,只是他的醉后失态那一句句动情的呢喃,那一个个似要熔化了所有生命热情的亲吻,也仅仅只是他的醉后失态么
姚千影的眼泪如断线珍珠滚滚落下。他居然叫她别放在心上她怎么能不放在心上世间哪个女子在经历了昨晚那样一场云情雨意后,能不放在心上他简简单单一句话,竟是要把昨夜的鱼水深情都抹煞揩尽么
陆剑一看着泪眼汪汪的姚千影,心里涌起一阵愧疚,放缓了声音说道:“对不起,我我酒后身子不适,脾气有些暴躁,你,别介意。”顿了顿,又道,“我想一个人躺一躺,你先出去罢。”
姚千影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余下陆剑一在满地狼藉里,静默无声。
房门在身后轻轻闭上,姚千影徐徐走向厅堂,一路心思重重。纪云皓,他为何行为如此怪异昨夜的他,与今晨的他,判若两人。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秘
来到花厅,贴身婢女玲珑奉茶上来。姚千影满腹心事,不愿他人打扰,挥挥手让玲珑退了下去,自己怔怔坐在椅上,独想心事。
想当初,婚后第二日拜见公婆,熙恩堂上纪云皓的一声“娘子”,听得她心花怒放。过后,她便三番两次要与纪云皓以夫君娘子相称,纪云皓却一再推辞,只道叫惯名字,改不过口来。她也并未在意,就此作罢。可是,昨夜里,他为何又主动唤她“娘子”一声声,一句句,情深缱绻,爱意绵绵。而今早,她的一句“夫君”,为何又让他发那么大脾气难道,他口里的“娘子”另有其人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姚千影惊得一震,手上的茶盅脱手坠地。这这这怎么可能可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释纪云皓的喜怒无常
脑海里风卷云涌,朦朦胧胧间,姚千影好像隐隐约约记得好像还有哪段回忆是与“娘子”这一声称呼有关的。凝神思索了半晌,终于记起,还是婚后次日拜见公婆那一天,三妹妹纪云璃在熙恩堂上咬牙切齿说道:“姚千影我是见过,可被皓哥哥称之为娘子的那个人,我却是没见过”
这话很是奇怪,令当时在场的每个人都印象深刻。被皓哥哥称之为“娘子”的那个人被皓哥哥称之为“娘子”的那个人姚千影眼里精光一闪,看来,三妹妹是早已知道内幕了只有自己这个傻瓜,还蠢蠢地被蒙在鼓里
脑里又闪回当日赏菊秋会时,自己私底下向纪云璃打探纪云皓的过往,当时纪云璃是怎么说来的“他至今还未成亲不过是因为先前穷困潦倒,未能攒够娶亲的银子。他曾对我说过,他早已跟魏城一个姓柳的姑娘私底下订了终身,只待他攒够银子,就会去迎娶她过门。”
魏城姓柳的姑娘想来当时纪云璃已给她透了口风,只可惜后来纪云瑄斥其为胡说八道,自己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何况何况,当时纪云皓又是那么的殷勤备至,温柔体贴
姚千影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眸光闪动间,恨意忿然。
作者有话要说:
、新婚次日见公婆
醉枫楼里姚千影默想心事的同时,安王府里也热闹非凡。
一大早,安王妃堪堪起身,朱嬷嬷便匆匆而入,禀报了昨夜新居凌霄阁里的变故,道安世子与世子妃夜半争执,后世子愤然离去,夜宿书房。
安王妃大吃一惊,与安王爷面面相觑。姑且不说二人何事相争,孰是孰非,只说这新婚之夜,新郎撇下新娘,别房而居,单是这点,就足以招人非议。
震惊过后,安王妃眼珠一转,别有意味地朝朱嬷嬷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