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我知的事,他却往往不会知晓。”宋衍修长的手指托着一盏缠枝青花茶杯,薄唇轻抿一口芬芳四溢的茶,“你不说,谁都不会知道。唔,今天中午,你和门主吃的血燕真的不便宜啊”
吃人嘴短,叶纷决定乖乖封口。当然她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就是了可是她现在,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纵然是名义上的少主,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她本来都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谁知宋衍这家伙,听了叶纷的话后,为了避免门主日后生事,决定拖叶纷下水,出去“办事”的时候非得要把她带上,美其名曰“身为少主要多关心帮内事务”。
叶纷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大嘴巴。
夜半时分,宋衍敲开叶纷的房门。他并没有穿平时的那身黑色长衫,而是着一身月白道袍,身长玉立,手中握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柄雪白的拂尘,道冠紧紧箍住高束的头发,在月色中竟然显得比平时愈发丰神俊朗。
叶纷怔了一怔,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走了走了”
距弟子小悄所报,出事的地点离黑白门不近,二人用了轻功赶路,到得也快。
黑黢黢的夜晚,方圆百里只有这一家灯火通明。主家已经有人等在门外,见宋衍和叶纷,赶忙迎进来。
主人家看到二人气度尊贵,不似平常人,以为真的是得道的方外之士,赶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们。
是他们家的老爷病了,倒在床上口吐白沫已经许多天了,大夫来了一拨又一拨,都无计可施。今天听见几个孩童讨论金陵城郊有位玄冥子道长能力非凡,专治旁人不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遂投了拜帖。
玄冥子他这般往脸上贴金,叶纷以眼神表达自己的鄙视。
宋衍并不理她,一本正经地甩了下拂尘,严肃道:“这是长毛恶鬼在作祟,小楼,取贫道的法宝来。”
叶纷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宋衍并不知道她叫叶纷,小楼自然是在喊她。她眼珠一转,从怀中摸出一小包她打算当夜宵吃的,红薯香芋丸。
她不怀好意地递给宋衍,宋衍垂目看了看,也不接过,突然一甩拂尘:“呔”随后整个人拔地而起,跃上房顶,从这个屋顶跳上另一个屋顶,再从另一个屋顶跳回这个屋顶
身边诸位不明真相的众人“哇”声阵阵,表示惊叹。
叶纷笑眯眯地吃着红薯香芋丸,旁边的夫人恭恭敬敬地看着她问道:“道长您好,道长有礼了。请问道长,您食用的这是何物”
叶纷嘴中还嚼着丸子,吞下去后,她模仿着宋衍的模样严肃道:“这是金玉琉璃檀香富贵逍遥丸。”
夫人肃然起敬:“听起来就一定是仙物”讨好地笑着凑上去,“道长能发发善心,赏给老妇一丸吗”
宋衍从屋顶上跃下来,又进了那老爷的房内晃悠了一趟。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她们的对话,他容色肃穆:“小楼,给我三只逍遥丸。”
叶纷神色囧囧地丢给他。
宋衍从怀中摸出一张烫金纸,仔仔细细地把香芋丸包了,递给这家老爷的夫人:“一日三次,用药杵捣烂后,温水吞服。”
夫人诚惶诚恐地接过来,然后恭敬问道:“道长,我家老爷没事了么”
宋衍正用旁边仆人递来的帕子擦手,淡淡道:“他若有事,贫道把头割下来给你。”
夫人被吓了一跳:“不敢不敢,多谢道长。”
宋衍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逍遥丸一丸三百两,刚刚做的法事二百两,给你个折扣价,一千两白银。”
一千两白银
叶纷听到这个数字,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样坐地起价的行为,宋衍做起来得心应手,没有一丝不畅,看样经常从事这样的勾当。
畅通无阻地拿到银票,宋衍大功告成,带着叶纷返回黑白门。
一路上,叶纷都不说话,宋衍何等聪明的人,自然知道为什么,冷笑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无论你把我想得市侩也好,狡诈也好,我都不是为了我自己。要不然你当门主的挥金如土,都是从哪里来的”
叶纷不说话。
宋衍继续道:“几乎所有的大帮大派,都有自己敛钱的一套法子。就说你师父宁白钦,他在外面有专门的管家买田制地,养了一群佃户农民为他卖命;他还经营商铺,无奸不商,你以为千剑宗的钱来的干净”
叶纷不服气,顶了一句:“也比你这样干净你让小悄他们喂给那人药吃,自己再去人家屋内给人解药,还卖给人家三个香芋丸,你觉得心安理得吗”
“你不胡诌那个名字,我还想不起来卖丸子呢”宋衍生气了,“那你现在在黑白门,吃的喝的用的,都是不干净的钱,也没见你于心不安”
叶纷没有吱声。
宋衍愤愤:“满口仁义道德的假道学”
二人一路冷战,直到回了黑白门。
宋衍本以为叶纷不会再理他了,谁知第二天晚上,她居然主动来找他:“我问了小悄,昨天那家平日里富不仁。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他冷笑一声:“楼大小姐的对不起,在下可不敢当。实话告诉你,昨晚是个大单子,平时都是些小病小痛的平凡人家,我挣银子不看来者。无利不起早,你也不用把我想得太高尚。”
叶纷看到他眼中的血丝,明白他的难处:“你今晚还出去么”
他语带讥诮“自然是去的,我哪有楼大小姐这般好福气。”
“我跟你一起去。”
宋衍虽口上不同意,可是在她悄悄跟上的时候,他还是佯装不知。
她就这样白天练功学习,晚上和宋衍外出奔走,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不光她剑法的修习落了下来,就连把八卦各相位完全搞懂,她都用了大概一个半月。
楼朝隐自然不开心,他觉得叶纷并没有真的用功。他的性格嘛,相信各位看官也都知道了,一怒自然就布置给叶纷更多的任务。
于是叶纷又过上了在千剑宗那般,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生活
这一晚,宋衍收到了小悄的消息,来找叶纷。
他走到窗边看她,她正趴在桌子上在研究八卦生克,口里念念叨叨:“乾、兑生坎,坎生震、巽”
宋衍其实知道她最近比平日要辛苦上几分,更何况门主发威,她不努力也不行。今晚是个小单子,他转身离开,打算独自前去。
谁料刚刚转身,屋内传出一个略哑的声音:“怎么不进来”
是叶纷。
宋衍回过身,神色震惊:“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回答得漫不经心:“你刚进院落门吧,我以为你会进屋的,谁知道没进来。”
宋衍心中疑窦丛生:他从小就和父亲宋妙手一起行走江湖,后来加入黑白门,不过三四年,就靠着自己的本事坐上了副门主的位置。掐头去尾,差不多在江湖上行走了二十余载,鲜有人发现自己的踪迹。如今这个年纪轻轻的楼歌,看起来武功欠佳,居然可以在数十丈之外就发现自己的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