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含笑道:“是皇上嘱咐了今日早点煎了送来的,娘娘若嫌烫还不想喝,就先放在一旁凉上一会儿。”
琇莹忙道:“好好,先放在一边吧,我过会儿再喝就好。”
濂祯默然听着这番主仆对话,察觉到有点什么不对劲,明明此刻搞猫腻的是自己,不对劲的也就应该是自己,怎地她也有着不对劲呢濂祯百思不得其解。
陆贤平盯着流霜放下的药碗,忽道:“劳烦姑娘将其端给我查验一下。”
见他神色透出几分紧张,流霜与琇莹都觉意外,流霜将药碗端给了陆贤平。
陆贤平仔细闻了一阵汤药的气味,又用小匙搅了几下观察了汤药质地,脸上神色骤然变得极其严峻,放下药碗后便朝濂祯跪倒在地:“微臣向皇上请罪,这补药已被人动过手脚,微臣竟然今日才得察觉,害娘娘深受其害,实在罪该万死”
一听这话,濂祯、琇莹与流霜都是大吃了一惊,坐在椅上的濂祯与坐在榻边的琇莹同时霍然站起。
“陆御医是说”
“有人给她下药”
陆贤平道:“正是。微臣这些时日一直以为亲手调配药材便不会有失,也便因此大意,想来下药之人定是在微臣取用药材之前便已对御医院的药材动过手脚,这才没令微臣察觉。这副补药微臣已然为娘娘开了一月有余,也不知是从何时起便被奸人乘虚而入。”
濂祯问:“你的意思是,她一直未有身孕,都是因为有人下了药”
“恐怕正是如此。”
琇莹对他们两人的这两句对话感到有些奇怪:“依陆御医看,这补药里被人加了什么东西”
“是红花。”
红花,众所周知的古代落胎药,未孕女子服用有避孕功效,怀孕女子服用则必会落胎。
濂祯面色阴冷,在桌面上重重一拍,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巨响,险些将桌上茶具都震下地去,惊得流霜也连忙跪了下来。琇莹却只是呆立,没什么反应。
“皇上,微臣”陆贤平道。
濂祯有些颓丧,摆摆手道:“不必说了,以你一人之力,也是防不胜防,总算被你发觉了就好,将来需要仰仗你的地方还多,朕不会为这事责罚于你。你先去吧,让朕来好好想想这事该当如何处理,你先不要张扬。”说着也向流霜看了一眼。流霜会意点头。
“是,多谢皇上。微臣告退。”陆贤平就此与流霜一同退出。
濂祯与琇莹双双默立,一时都没有出声。最终还是濂祯先冷笑了一声道:“世上想要你生不下孩子的人怕是还不在少数,当真是防不胜防呢。”
见琇莹依旧呆立不动,他走上前来,怜惜地抱了她坐到榻上:“这下咱们总算知道了问题所在,以后再多多留心也就是了。话说回来,知道了是这个缘故你才未能有孕,不也是件好事么总也省得你天天疑心,是自己生来的毛病。”
琇莹如梦方醒,呆呆地望了他好一阵,忽然目中水光跃动,竟吃吃地哭了出来。
濂祯更是搂了她的肩膀温言安慰:“别怕,是谁下的这个手,不管明察暗访,一定得查个清楚,追究个明白,也好警告余人再别造次。依我看,就该将这事好好宣扬出去,嚷得满后宫都知道秦贵嫔是为人陷害才没有身孕,也好堵了她们的嘴。”
琇莹感动万分,伸臂抱了他的脖子哭道:“皇上别说了,皇上说得越周到,我就越歉疚,越觉得自己对不住你。我真怕自己这辈子真要对不住你了,那可怎么办”
濂祯本还想将早已备好的劝慰之辞说下去,这时却是一愣:什么周到什么歉疚什么对不住她这话貌似没跟自己的思路对上茬儿啊。自己所预想的,明明是她听说这事后为找到了“原因”而欣喜宽慰才对。
他将琇莹从自己肩上“卸”下来,双手捧了她的肩问:“你这话是何意思”
琇莹满面哀戚,极力忍住呜咽,说道:“我这阵子因为忧心,也寻了些医书草草看了看。红花虽有避孕滑胎的功效,却是性温的药物,没有身孕的女子服了,可以通络活血,尤其可以医治女子痛经。而我前不久刚刚痛经难忍,比之从前症状还要强烈得多,怎可能是服过红花的症状而且小陆御医还说我体质愈发寒凉,更不像红花的效用。我已猜到,皇上是刻意让小陆御医配合演了这一出戏给我看,好让我以为没有身孕不是自己的缘故,我着实感激涕零,只是我分明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濂祯呆愣了好一阵没有说话。想这么个办法来暂且宽慰琇莹,让她觉得没有身孕不是她自己的问题,同时把消息放出去,还可以对某些可能有心使点小伎俩的人做个敲打,他本觉得这计策挺好的,哪知道实施起来,竟连第一步都没通过。
小陆这个笨蛋,身为御医,竟然编个瞎话出来还连外行都蒙不过去,真是失败透顶
见计策如此轻易被戳穿,濂祯很有些懊恼不甘,斜眼瞥了琇莹道:“你光凭医术上看来的那点浅显东西,便可断言是我与小陆联手骗你”
琇莹愁眉苦脸地望了他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我若说实话,还请皇上不要怪我。”
“什么实话”濂祯已拧起了眉毛。
琇莹扭捏地对着手指:“其实是我嫌那个补药太过难喝,已有近一个月的工夫没喝了。所以无论有没有人在药中动手脚,自然都不会影响得到我。”
说着更是伤感,又靠到濂祯怀里,“皇上,我知道你明明也很期盼我生下孩子,却不来催我怪我,还要想出这样的办法宽慰我,我真是感激的紧。所以我才要说,这下更加担心自己会辜负你,对不住你了。”
濂祯却忽然一把推开了她,直将她按倒在榻上,气哼哼地指了她的鼻子道:“你竟然没喝,那可是小陆费了好大心力为你调配的补药,你竟然不喝。你知不知道,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一直不肯喝药调理,才”为了避免她继续鸭梨山大,他还不忍心说全了,“我还在心疼你可怜你,可见你都是活该,都是作死”
琇莹苦了脸在榻上缩了缩身子:“皇上可还记得大约一个月前有次我吐了,皇上误以为我是有了身孕,还急慌慌地将小陆御医找了来的事”
濂祯黑着脸道:“记得啊,那又如何”
“那一回我之所以会吐,就是喝这个药喝的啊。”琇莹一副小白花样看着濂祯,“皇上就放过嫔妾吧,那补药实在忒难喝了。嫔妾即便喝了,也是要吐出去的。”一个注重口腹之欲的人,自然对难吃难喝的东西会比常人更加抵触,让她喝难喝的中药,简直就是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