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八道什么”
易山瞪着眼睛道“是欧阳先生说的啊,他说爷为给弄月公子疗伤,内力耗损过度就睡着了,他没忍心吵醒你,所以住了你的客房。”
“哦”欧阳明日脸色顿缓,不着痕迹的擦了擦鼻尖上的冷汗,见易山手中拿了一套样式不同的锦服,赶紧岔开话道“易山,你回了别院”
“是啊,爷,先生说你见衣服出了皱褶必会生出不悦之心,就让我回去拿了一套。”易山拎着衣服道。
他到是知晓我的心思心头一暖,手却并没有伸出去。犹豫了许久,他还是接下了锦袍。
因弄月临时离开,早膳只有他们三人。
席间欧阳少恭谈吐自如,神色从容,与以前没什么分别,欧阳明日自嘲一笑,心道:是自己想多了。
默默的吃了一会,欧阳少恭忽然撂筷道“公子,少恭在此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回别院去等,白日里还可出去走走,看看是否有家人的线索。”
筷子一颤,夹住的青菜掉到了桌上,欧阳明日犹未发觉。他沉默了半晌,淡淡的道“也好,我与易山最迟明早回去,若弄月答不上我的第三道考题,或许子夜可归。”
“那就静候公子的佳音。”欧阳少恭说完便站起了身,扫了眼桌上的污渍,又对易山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摘星弄月居。
欧阳明日半张着嘴唇,似乎有话想说,踌躇间,欧阳少恭已经走出了很远。
出了春风得意宫,欧阳少恭忽然站住了身。他转头一望,低低的道“你说的对,人的心思最是多变,即便懂了自己的心,却也别无选择。没有人可以长久为伴,当你一夕之间容颜变换,他们却将你视为怪物,此番情谊,实在消受不起。”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垂下眼道“反不如君子之交,平淡如水,不尚虚华。能与你欧阳明日相识一场,便已算一世知音。”
说罢陡然转身,不再做任何耽搁,直奔城外走去。城门西行百里左右有一处孤山,山上怪石嶙峋,寸草不生,附近亦是人烟罕至。在孤山附近转了一圈,欧阳少恭身影一动,竟如鬼魅般消失于石隙之中。
山腹内干燥森冷,欧阳少恭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尽头,往左一转,里面有一间丈八大小的石室,那把凤血剑正摆在稻草中。
抬手一抓,那把剑便到了手中,欧阳少恭眼现喜色,一寸一寸的抽出了长剑,待剑锋全部出鞘,石室内已一片光明,并伴有一阵细微的凤鸣之声。
闭上眼感受着龙鳞的气机,经他全力催发,龙鳞的呜咽之声更胜从前。
欧阳少恭左手抓着龙鳞,右手握着长剑,将真气全部灌于二物之上,龙鳞与凤血剑齐齐颤抖一下,接着便有一股难言的悲伤,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恍然间他仿佛听到有人唤他。“长琴,太子长琴”
“悭臾”欧阳少恭惊呼一声,没待他说出下句,龙鳞与凤血剑突然同时脱手,于空中汇为一处,剑锋上的光芒突在此时暗淡下来,隐有一缕黑雾缭绕其上,那雾气愈见清晰,转眼见间便现出一道影影绰绰的龙影。
“长琴你一定要活下去我等你回来一同赏月听琴”
“悭臾,吾友是你吗”全身的真气不要命般全部涌向了凤血剑与龙鳞,欧阳少恭大喊了一声。“悭臾,是你带我来此的我要怎样才能回去”
龙影清晰可辨,就连那双特有的金瞳都看得无比真切。它游走于凤血剑与龙鳞之间,似是无限的留恋,又似全无意识。
“为维持这缕可以将你带到此处的气机,我的神识已开始恍惚不清,那日在榣山我竟把那小子错认成你长琴,你若知晓一定会怪我吧”龙影语气苍凉,幽远的声音里满是愧疚之意。
“悭臾你是我的挚友,这份情谊,天下地下,终不曾变”想起在榣山无忧无虑的日子,即便欧阳少恭看尽了人情冷暖,也觉心口发酸。 “我不会怪你,恨也只会恨上天对我太子长琴不公。”咽下喉中的苦涩,欧阳少恭又急道“悭臾,快告诉我,怎样才能回去。”
龙影恍如未闻,依旧在凤血剑与龙鳞间漫无目的的游走盘桓。
“这一劫是否要找到箫”
龙影的声音突然转衰,这几个字他说的断断续续,欧阳少恭极尽耳力也无法听清。
“找到什么找到刀你是说龙魂刀”
欧阳少恭心急如火,情急之下将那缕压制了好久的焚寂煞气也一并引出,尽数涌向龙鳞与长剑。期盼能把悭臾的话听的更清楚一些。
一息过后,龙影再次开口,声音更加悲怆。
“你说过,大如开天辟地的盘古,亦会消亡殆尽。谁也无法更改命运的终点,却或许能在活着的时候尽力而为,让自己过得快活,不至伤心失落。逆天改命,到不如随遇而安,永世被命运所缚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心。长琴吾友千百年轮回往生,你可看透”黑龙仰头一叹复又哀戚的道“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吾友,你曾在榣山水边如此自言,经历这般漫长的时光,你,可曾寻得解答”
“你也曾说过如果命运全是注定的,那命不好的不就一辈子翻不了身”眼角闪出一丝恨意,欧阳少恭惨淡一笑,道“将命运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想怎么变换就怎么变换。这些话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黑龙亦不作答,却仍自语道“你奏的曲子总是最好听的,在这亘古不变的岁月中,唯一能记起的便是那再也无法倾听的琴声。吾已日渐老去,不知这缕神识还能支持多久,就算拼尽最后一丝龙血精气,吾也会等你来此。吾友之挚友太子长琴”
龙影突然转淡,欧阳少恭的真气也几近干涸,真气一断,龙鳞与凤血剑同时掉落在地,悭臾的影子瞬间消散,欧阳少恭猛地倒退了一大步,只觉胸口气血翻涌,连压制了力气都没有一分。
鲜血顺唇流下,一双漆黑的双目竟已有些赤红。
那只是悭臾附下的一缕神识,他跟本听不到自己说的话。他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莫非只有找到龙魂刀才能
就在此时,心脏猛地一抽,一股炙热的气浪直冲心脉,突然窜升的热量烧得他脑内空白一片,再也没有力气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热流越升越高,竟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火焰在体内横冲直撞,强烈的灼痛感仿佛一根根烧红了的钢针,透入他的奇经八脉,瞬间便流窜全身。
身体筛糠般颤抖不已,欧阳少恭挣扎了几下,颓然倒在地上,继而身体像虾米一样卷曲起来。他微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疼痛已抽干他身体内最后一丝力量,即便想呻、吟一声,都无法做到。
如果就此晕过去也就罢了,偏偏他的意识比任何时刻都还要清醒,试着调动出丹田内的真气,意念一动,脑内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他清楚的知道这次并非是煞气不受控制,而是他强行引出带来的反噬,所以他不担心会失去意识滥杀无辜,只要能熬得过这一时片刻,便可以将它压制住。即便痛入骨髓,他也能忍,但若无法炼出驱除焚寂的丹药,几日后的月满之时,又该如何应对
剧痛维持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像噩梦般消失不见,欧阳少恭那张过度扭曲的俊脸,终于慢慢的恢复如前。因疼痛他的思维也有些散乱,索性闭上眼睛,昏沉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只有凤血剑锋上那一缕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