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十数年都未追回,沈庄负债经营已达六年,据闻,曾经一度连工人们的工钱都发不出。”
沈元福痛饮一杯酒,神情不屈。
“还有你那个姨侄,一杯就倒的且讲话都不利索的人居然叫他去跑采购,他能采购到好的原料倒是奇了,沈掌柜,这样的好处我并未给过其它我收掉的铺子的老板,沈庄发号施令的仍然是你,若是盈利,沈庄的年底分成,你我三七开,若是亏本,全算在我衣少颜头上,你以为如何”我倒了杯莲生另外准备的桂花酒,一饮而尽,平和地问道。
沈元福停下倒酒的手,不可置信地看我,表示对我的极大怀疑。
我示意莲生再倒一杯,又是一饮而尽:“我衣少颜做生意从来都是痛快人,若沈掌柜对这样的条件依然不满意,我衣某无话可说,只不过,我会叫沈庄易姓,从此贯上衣姓,另外,我会叫你在杭州毫无立足之地,沈掌柜平常应该也有所耳闻我衣少颜的行事作风罢。”
汗珠不停地从沈元福的额头上滑落,握着酒杯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有些恐惧地看我,我知道,此刻是该有个台阶给他下,才能叫他甘心屈服于我。
我便又替他满上酒杯,端起酒杯塞到他手中,碰了下杯道:“当然,我知道,要想叫沈庄正常运营,断然是缺不得沈掌柜,沈掌柜可否愿意替我继续掌舵沈庄。”
便是这样三番五次地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才终是将沈庄收入囊中。
我终于可以如此这般在这久违的晴天里,坐在莲生新扎好的花架下,心无旁骛地赏着眼前美景,四月底的午后,日头均匀地斜斜落下来,落在花架上,深浅不一的光线钻过缝隙,洒在我身上,我晃了晃身下的摇椅,执起一旁的账本,再饮一口雪中情,颇为惬意。
抬眼瞧向远方,便见严崇玉从池塘那边的竹林走来,他背着手,走得略有些缓慢,踏着池塘上的木板款款而来,柔和的日光一直如影随形,直到他站在我眼前,高大的暗影完全遮挡住我的视线,我才翘起嘴角道:“严管家身体无恙了吧”
严崇玉沉声开口:“已无大碍,少主,听闻富居酒楼,出事了。”
我满不在乎地翻了两页纸,抬眼瞥了他一眼,轻松道:“所以今晚我才去见钦差柳大人。”
严崇玉不作声,立于我身侧,沉默了许久,我终是沉不住,瞥他道:“有何想说的,便直说吧。”
严崇玉又沉默了一阵,仿佛终于下定决心才缓缓开口道:“听闻柳大人颇为正直,两袖清风,此番,少主想要行贿,怕是要吃闭门羹。”
啪,我摔下账本,仰面直视严崇玉:“何人告诉你,我要行贿柳大人了”
严崇玉如木桩一般,动也不动。
“今晚在天意酒楼设宴,不过是想结交柳大人这个朋友,根本无关富居酒楼的事。”
严崇玉神色变了变,疑惑看我:“我以为少主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福居酒楼,是属下臆断了。”
“你先退下吧,稍后随我一道去天意酒楼。”我挥了挥手,严崇玉提着衣袍便在我的视线中渐行渐远了,最后在朱墙白门前转弯,消失于繁花盛处。
我唤来莲生,问了现下是什么时辰,莲生答曰已是未时三刻,我看了看略微西斜的太阳,耸了耸眉道:“先去备马吧,不管姓岳的是否赶得到,我要申时三刻出发。”
到了申时三刻时,我已骑在飞燕身上,蓄势待发,却仍然不见姓岳的的身影,我合上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心中轻叹:“我竟将希望放在这种人身上,果真是要不得要不得。”
挥了挥折扇,我轻声下令:“出发。”
便率先驾马踏出了衣家堡的大门,一路往山下策马奔腾,沿途的山茶花已开到极致,我无心赏景,不知为何,心中颇有些郁结,任清风响在丛林间,也吹不走那一抹愈演愈烈的不爽。
我清楚地替自己分析了这团郁结从何而来,因为我衣少颜平生鲜少被人爽约,最郁闷的是我竟信了这爽约的人,这显然是我衣少颜人生中无法接受的耻辱。
行至路穷处,山道间铺满了白色的小花瓣,我忆起这处正是上次岳洛被劫的地方,飞燕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转了个弯,飞燕彻底住了脚步,因为前路被人堵住了。
岳洛一身青衣,坐在马上,风尘仆仆地停在我跟前,他的护卫秦钦手中抱着长长的纸盒在他后面,眼神并不友善。
我牵了牵嘴角,往岳洛靠近了两步,却见岳洛一个跃起,他凌于空中,抖落肩上的树叶和白色花瓣,纷纷扬扬随着他一起落在我身后,岳洛对于轻薄我的姿势大约已是驾轻就熟,他一把揽住我的腰,我看到严崇玉翻身从马上跃下,拔剑就要冲上来,被我伸手拦住。
“不用过来”
严崇玉悻悻地住了脚步,眼底染上了一层落寞,尔后迅速转了眼,惹得连易立刻从马背蹦下来,就要冲过来。
“连易,你也不用过来。”可不能叫这小子又坏了我的好事。
“少主”
“你闭嘴”
连易一脚踢在身旁的树杆上,树叶簌簌往下落,岳洛伸手挡在我眼前,我回头看他,他眉眼里全是笑意,笑意挡不住的是满眼的疲惫,我这才想起,从他说替我备好柳大人要的东西,已是三日。
“颜儿,你不信我”岳洛双手环住我的腰,下巴靠在我的肩上,这般直言不讳地说道。
“何出此言”
“若我记得没错,我分明跟你讲过让你等我。”岳洛说话时,微闭了双眼,仿佛是累极了,一片细长的花瓣缓缓飘落,轻触到他的睫毛,擦过他的鼻尖,顺着他的薄唇,落到我的肩上。
我伸手拾起肩上的花瓣,不当心触到了岳洛的脸,许是我手指冰凉,岳洛睁开惺忪的眼看我,尔后唤了他的护卫上前来,秦钦将手中的长形纸盒递到岳洛手中。
“颜儿,柳大人是嗜字画如命的人,你先给柳大人看这只盒子里的字,若他不为所动,你再打开这一只,那样,你可以要求柳大人做任何事。”
“你不随我一道去么”我翘唇,莞尔问道,连易和严崇玉齐齐向我投以一瞥。
岳洛松开我腰间的手,翻身跃下马背,仰头看我:“本公子为了颜儿舟车劳顿,本以为可以获得香吻一枚,现下什么也没捞到,顿觉身心俱疲,是以,本公子要回去补眠了。”
我便立刻命了连易拿上字画,尔后踢了飞燕的肚子,飞燕仰天长啸一番,一路狂奔了起来,崎岖山道总是仿佛行到了尽头,又反反复复柳暗花明,身后的落日渐渐西沉,待得暮色完全笼罩大地,华灯初上,眼前的周遭起了薄雾,我们赶到了天意酒楼门口,回味了一下方才岳洛在我身后喊的话,衣少颜,你不再邀请一下么
我轻笑一声,跃下马背,撑开折扇,本少主不过是看在字画的面上才违背心愿地邀你同行罢了,你却真拿自己当座上宾恩人了,当真是好笑。
我离开马背,立刻有小倌上前来牵了缰绳往酒楼后面,选在这天意酒楼完全是因为柳大人口味较为独特,好食辣,而我们富居酒楼的厨子多是南方人,偏爱甜食,看来往后需得多元化发展,不能偏安一隅了。
我摇着折扇走进酒楼,严崇玉和连易在身后亦步亦趋,我颇惬意地拎着衣袍欲要往楼上走,却被人阻了去路,我抬眼看去,两个彪形大汉将路挡得死死的,举着剑挡在我身前,以十分嚣张的口吻对我道:“这里被我们少爷包场了,要吃饭赶紧去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