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字,祖制”
听到了这里,朱慈烺五官拧到了一起,百思不得其解。
“辽王。先祖创立大明,圣明天纵,定下的祖制也是穷尽心血。朕自以为远远比不上太祖成祖。窃以为还是臣子不忠,才致使国事荒废。”
“哈哈哈,陛下,太祖要是活到今天,他老人家只怕早就把祖制扔在一边,让你们放手改革了祖制是为了维护江山,可是江山都没了。还恪守着祖制,岂不是舍本逐末吗臣斗胆说一句,没有人能洞彻两三百年的世事沧桑。同样更没有人能为两千年后订规矩。捧着祖制不可取。捧着圣人微言大义,就更是荒唐。这两种荒唐加在了一起,酿成了一杯苦酒,正好落到了陛下的嘴里”
公然质疑老朱。质疑孔子。离经叛道,大逆不道。这种话也就是顾振华能说,就算是朱慈烺都没有这个胆子。
听在了耳朵里,朱慈烺却越来越觉得有意思,忍不住说道:“辽王,你给朕仔细说说,朕现在就缺当头棒喝啊”
顾振华一眼望过去,前面正好有一棵柳树。下面几块巨大的青石,正好歇脚。
“陛下。这边请。”
护卫仔细检查了柳树周围,朱慈烺和顾振华才坐下去。
“陛下,儒家经过了这么多年,产生了很多,很多,流氓,无赖的逻辑”
朱慈烺一口水喷了出来,他顾不得擦拭,目瞪口呆的盯着顾振华,忍不住说道:“辽王,这可是朕一辈子头一次听人这么说啊”
“哈哈哈,陛下不想听,臣就不说了”
“想,怎么不想,朕要行新政,要救大明,自然要先弄明白大明的病在哪里,辽王你只管大胆的说”
“好,陛下儒家抓住了人性的弱点,这世上不管任何人,都不大会承认祖先有错,对老祖宗只有不停的美化。如此发展下来,也就使得祖制变得神圣不可侵犯。臣并非说先祖说的不对,可是什么事情都要就事论事,哪有一成不变的东西谁的智慧终究有限,处理当世之事或许很完满,但是一两百年之后呢就拿宗室来说,开国的时候才58人,经过了两百多年的生息繁衍,已经到了几十万之多。开国时候供应宗藩或许没什么压力,可是两百年之后,地方上大半的积蓄都要消耗在各地藩王身上。”
朱慈烺一边听着,一边痛苦的揪头发。
“辽王所言不错,只是血缘至亲,骨肉之情,历代皇帝也想要改革,可是宗室有阻碍,就连朝中大臣也多有反对,迟迟无法推行,说起来是朱家子孙咎由自取啊”
“陛下,您想过没有,其实孔孟之言也是一种祖训尊奉祖先和尊奉孔圣是一脉相承的东西,他们不会自掘坟墓,说什么捍卫祖制,说穿了就是捍卫他们读书人的话语权,以此来牵制陛下而已”
这几句话不要紧,吓得朱慈烺目瞪口呆,靠在了树干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起来敬祖没有什么不好,但是把这东西变成了宗教,变成了一种偏执,就是一种病只是这种病没有人敢说出来而已。
这也就是儒家绑架舆论的高明之处也是无赖之处你总不能说自己的老祖先有问题吧只要人人不说,皇帝的新衣就永远都戳不破。
朱慈烺半晌才叹道:“辽王,真没有想到,这里面竟有如此的私心作祟,简直让人不敢直视如此看来,要改祖制,要行变法,就要改儒家的规矩了”
“没错,商鞅变法能够成功,到了王安石,还有我朝的张居正,他们变法全都失败了。原因何在,就是儒家的这套理论而已,只要不打破,就会面临反噬。更何况他们的改革也不敢触及核心,只不过是小修小补,无济于事”
“辽王以为核心是什么”
“人人平等,勤劳致富”
顾振华毫不客气的吐出了八个字,顾振华仰望着天空,吐了口胸中的浊气。
“陛下,繁衍了十几代人,血缘还存在吗偏偏宗室就能不劳而获,成为国家的蛀虫。读书人有什么特殊的,凭什么他们就能享受特权,不服役不纳粮。反过头来侵占土地,兼并田产。逼得老百姓走投无路,不得不奋起造反。他们嘴上说致君尧舜,说什么忠君爱国,实则他们就是大明的掘墓人陛下方才问,为何朝廷只收一斗,老百姓却活不下去了。道理就是如此,太祖当初制定征粮办法的时候,采用粮长制,由大户向两京运粮,千里贩运,岂是小民能承担的大户们最初还算老实,可是往后他们就把苦差事推到了普通小康之家身上。粮长制度其实早就崩坏了”
顾振华指着眼前的土地说道:“陛下,原本这一片土地,一半是福王的,一半是大户的。他们霸占如此众多的土地,却不向朝廷纳粮,税赋都落到了升斗小民身上。小民破产,不得不到他们手下当佃户。他们一亩地要上缴一半以上的租子,还有种种杂役。大户又借着天灾,利用高利贷盘剥无度。一层层刮下来,小民安能不贫臣在河南虽然征收甚多,可是百姓并无其他负担,银行提供低息贷款,征收粮食的车队能直接到家门口运粮,免去奔波之苦。虽然要修筑道路水利工程,可是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患贫而患不均,臣再加一句,不患不均而患没有希望。把士人的特权打破了,百姓看到了出头天,自然蕴藏无穷的伟力,改天换日,不在话下”
一番话下来,朱慈烺不光看到了大明的症结,更是看到了改变的希望。他浑身涌动着一股劲头,攥着拳头说道:“辽王一席话,朕拨云见日,受益良多,宗室,官绅,这些都是朝廷的蛀虫,朕一定不会手软,定要狠狠的处置”
顾振华微微一笑:“陛下,不要忙,臣还有一番更出格的话,不知道您想不想听”
“啊”朱慈烺吓了一跳,心说朱元璋和孔老夫子都被这位骂了,还能说出什么来啊
“辽王,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只管听着”
“陛下,三钢,君臣,父子,夫妻,唯有一人不受管制。那就是我大明的至尊皇帝陛下,也就是天下一切特权的总根子,陛下至高无上一天,就难免兴衰治乱的交替”
朱慈烺突然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青石上。
“辽王,你终究是要杀朕吗”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章 论道
“让开,本官要见皇上”
范克勤,何腾蛟,于燧然等等大臣,围在了王府前面大声的叫喊。
红袍高官平时都未必能见到,如今却围在了王府前面,绝对有什么大事情了。路过的百姓全都不自觉的停下来,驻足观看。
“范大人,陛下和辽王殿下去查看军需仓库,备战情况。这可是朝廷的机密大事,你们还逼问不休,只怕是心怀叵测吧”方剑鸣冷冷的说道。
范克勤根本不以为然,冷哼了一声:“事有大小,当此生死存亡的时候,区区军情算得了什么天崩地裂,遍地腥膻的日子就在眼前,我等身为大明忠臣,要誓死捍卫圣道,铲除奸佞。你们还不让我见圣上,就是心怀叵测,就是想谋害皇上”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弑君杀父的罪名谁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