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不肯让人小觑了自己。他刚刚要进东华门,一个人满脸笑容,朝他走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吕惠卿。
吕惠卿远远便拱手揖礼,亲热地说道:“子明,你终于又回来了。”
此时石越纵明知他虚伪,却也生不出半点排斥之意,只是答礼道:“吉甫,久违了。”
吕惠卿走近来,在石越耳边放低声音,笑道:“奸人陷害,子明不必介意。今上是英明之主,断不会受人挑拨。某已在皇上面前,力保子明忠心。”
石越大出意料,亦不觉感动,连忙道谢,又道:“皇上召见,不便久留,请恕罪。”
如此入了东华门,直趋崇政殿。所谓“千条弱柳垂青琐,百啭流莺绕建章”,琼玉的台阶,镏金的檐壁,石越在内侍此起彼伏、尖声宣唱“宣石越入见”的声音之中,万分感慨的拾阶而上,进了崇政殿。
“罪臣石越,叩见吾皇万岁。”
“爱卿免礼平身。”熟悉的声音中,似乎有一点情绪的波动。
“谢陛下。”例行公事的参拜之后,石越终于站起身来,打量皇帝赵顼今年已经二十有七,脸色依然苍白,毫无血色。赵顼也在打量着石越石越的脸上,有三分憔悴,七分成熟“子明,你在杭州做得不错,朕很欣慰”赵顼突然叫着石越的表字,夸奖道。
“全赖陛下之洪福。”
“朕知道外面有人陷害你,你不必放在心上,朕已着韩维缉拿歹人。”
石越连忙拜倒,“臣粉身碎骨,亦不能报此知遇之恩。”
“谁是忠臣,谁是奸臣,朕心中清楚,别人想离间,也离间不了。”赵顼亲手挽起石越,温声笑道。“卿在杭州,朕听说市舶司官船通商高丽、日本国,获利倍于盐茶之税,高丽使者前来,除入贡之外,卿可知他还有何事”
石越忙答道:“国朝与高丽交通,海道已经熟悉,据海商所说,从四明或杭州,若得顺风,二三日入洋,五日抵达墨山入高丽境,自墨山过岛屿,七日至礼成江,又三日抵岸,再四十余里,便至其国都。往返一次,约四五十余日。而倭国,向来倭人至我大宋者有之,而大宋至其国者少,海道风险略高。但高丽国所产,是人参、水银、石决明、茯苓、鼠毛笔等物,获利远不及倭国。倭国有丁八十八万三千余众,多金矿,生丝、糖贩至彼国,获利近十倍。故杭州市舶司官船,往往分走高丽、倭国两处,往返一次,获利超过杭州府一年茶盐之税。杭州市舶司行此事之后,臣思逐年减少百姓科赋,使两税法名副其实。至于高丽使者来华,除了朝贡之外,主要是求皇上赐书。”
“赐书”
“高丽国一向心慕汉化,臣以为不妨许其国使者买九经、子、史类书,而陛下可以要求高丽国贡马,或许可大宋官民从高丽买马。”石越答道。
“高丽也有马”赵顼奇道。
“高丽国产马,倭国产水牛”
石越回到府邸之时,天色已经全黑。
君臣二人相谈如此之久,在外人来看,那也许是证明着石越恩宠未衰,但石越自己却非常的明白,赵顼已经有猜忌自己之意。几个时辰的交谈,全是说石越在杭州的政绩,与外国交通的利弊,没有一个字涉及到与辽国的边境纠纷,更没有对石越的任何任命皇帝召他回来,难道是在乎他在杭州的政绩吗
下了马车,管家石安早已率领家人,在门口恭候。侍剑见着石安,便问道:“安叔,房间收拾好了么”
“已经收拾好了。”石安笑着迎石越进府,一面说道:“最近桑府又送来了一个厨娘,竟是张八家的庶支,端的好手艺,小的已叫她准备了晚餐”一面走着,两旁的家人纷纷请安。丫环婆子等女眷,则在中门以内给他请安。石越心里不甚喜欢这些排扬,进了中门,也没有注意看,就随口说道:“不用多礼,都散去吧。”
不料回答他的,竟是一阵莺声燕语:“谢学士大人。”
石越愕然抬头,这才发现跪在他面前的,除了几个熟悉的丫环婆子外,更多了一群红绫绿衣的歌姬,一个个都长得美艳动人。当时官宦之家,便是个县官,蓄养歌姬,也不过平常之事,但是石越府中却从来没有养过这些人。石越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指着那些歌姬,冷冷地对石安的老婆问道:“安大娘,这是怎么回事”
石安家的见到石越动气,忙道:“公子,这些婢女是石安叫养在内院,等公子回来再处置的。老奴便拨给她们一座院子,平时并不许她们随便走动的。”
石越见她说得不明不白,更加恼怒,“这事潘先生可知道”
“这是潘先生出门之后的事”
“二公子呢”石越说的二公子,是府内对唐康的称呼。
“二公子一向不进内院的。”石安家的见石越生气,声音越来越小。
石越冷笑道:“好本事,潘先生不在,倒也算了,二公子就在汴京,为什么不问过他你去叫石安来见我。”说罢也不理会,便往厅中走去。石安家的从来没有见过石越发这么大的脾气,连忙跑出去叫石安。
不多时,石安便急匆匆走了进来,侍剑知道石越动气,忙抢先道:“安叔,那些歌姬是怎么回事内院怎么可以养来历不明的人”
石安看见石越脸色阴沉沉地,也吓了一跳,忙赔笑解释道:“非是小的敢乱招人进来。公子的家规,小人是明白的,平时便有人送礼都是一概拒绝。便有人丢下礼品,小人也一定会找到府上,给他送回去,绝不敢乱收人家东西。”
侍剑见他说得明白,道:“既然如此,那些歌姬又是怎么一回事瞅着这些歌姬,至少也要几千贯钱,难道是自己跑进咱家的”
石安笑道:“倒也不是自己跑进咱家的。她们也是一位大人送的,送来还没有几天,那位大人留下名帖,还有一封信。只是小人坚拒不受,送的人却不闻不问,丢下便走;小人按名帖上留的姓名打听,却说不是京官,只好养在府内,等公子回来定夺。”一面说一面递上一份名帖与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