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所有的宋朝人都可以称为南蛮子就可能一刀杀了他。
他连忙退后两步,又看了文焕一眼,捂着脸便向中军帐跑去。
文焕瞥了他的背影一眼,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便转头打量西厢大营。这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军营。在一个月前以前,文焕就熟知了西厢大营的日常兵力布置,他知道哪里是校场,哪里是营帐,哪里是粮仓,哪里是马厩,哪里是武库他也知道各处各有多少兵力,哪里有岗哨,每天有多少人分几队巡逻,每次巡逻的时间与路线但是即便如此,如果没有压倒性的优势兵力,文焕自认为自己不可能在一两天之内攻下这座大营。
嵬名荣的军营,看起来中规中矩平淡无奇,但偏偏却无懈可击。这让文焕想起西汉的名将程不识,如同程不识一样,嵬名荣也是没有过人的才能但却绝对让人难以击败的将领。在心底里,文焕认为嵬名荣是讲武学堂第一流的教官他的军营,如同一座准确的座钟一样,精密的契合着经典的兵书,绝不肯多做一点多余的事,也绝不会少做一点必要的事。
而最让人头疼的是,嵬名荣在政治上虽然没有过分的野心,但他却也绝非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他的政治嗅觉同样是水准线以上的。
偏偏这样的人物,是站在自己对立面的。
如果有机会,文焕会毫不犹豫地为大宋除去这个在宋朝来说其名不显的劲敌。但是,文焕现在连自己有没有机会完成夏主托付的任务,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个夏主,总是爱让他的臣子去做超过他们能力范围的事情。
文焕唯一感觉安慰的是,无论他此行是成功还是失败,对于他真正的使命而言,都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害。
“溥乐侯”伴随着言不由衷的笑声,一群武官簇拥着一个身着紫裘、身材瘦削、微带笑容、有着一张普通西夏人所缺少的白皙脸庞的武将从营中走来。文焕认得此人正是西厢副统军梁乙萌。“文侯驾到,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不敢。”文焕见着众人,早已翻身下马。“梁大人嵬名将军呢有圣旨”
“噢”梁乙萌似乎很吃惊,讶然道:“老将军刚刚接到太后懿旨,进宫去了。”
文焕也吃了一惊,将信将疑地望了梁乙萌一眼,他与身边的络腮胡武官交换了一下眼色,问道:“这是何时的事情这厢却是有紧急之事。”
“未到半炷香的功夫。要不我再差人去请老将军回来”梁乙萌热情地笑道。
文焕心里计算一下,人算不如天算,嵬名荣虽不在此处,不过西厢大营之事,却也更加简单。他笑了笑,道:“罢了。既如此,请梁大人接旨吧。再另找人宣嵬名将军便是。”
“那,文侯请”梁乙萌做了个手势,让开一条道来。在这当儿,他望了文焕一眼,二人的目光正好碰在一起,文焕只觉梁乙萌的眼中,有一丝奇怪的神色一闪而过。但这当儿也不能多想,文焕赍着夏主的圣旨,率着亲兵侍卫们,大步往中军帐走去。到了中军帐内,他才意外的地发现,这里竟早已摆好了香案等物。
梁乙萌笑道:“刚迎了太后懿旨。”
文焕心下略宽,按捺住心中不时浮起的莫名的焦虑,快步走到香案之前,朗声说道:“梁乙萌接密旨,余人回避”
梁乙萌微笑着朝部众挥了挥手,他身后随即传来一阵刀剑与铠甲碰击的声音,众将一齐退出了大帐。梁乙萌这才上前几步,跪拜下来。文焕清朗的声音,在帐中响起。
“敕令:御围内六班直西厢都统军嵬名荣、副统军梁乙萌,即刻随溥乐侯文焕觐见,朕有军国机务谘议”
文焕的手诏尚未宣读完毕,帐外又有喧哗之声,只见一阵急促的脚步,从远至近而来,仿佛是有人小跑着冲向大帐一般。梁乙萌正惊疑地望着文焕,早见一人手执金牌,闯进帐中,高声宣道:“召嵬名荣、梁乙萌速速进宫见驾”
文焕心中暗赞这出戏演得逼真,他快步走到梁乙萌面前,将夏主的手诏递过去,说道:“必是军情紧急,梁大人速速领旨,随某进宫。”
梁乙萌却默不作声,似乎在犹豫什么。
“梁大人还不领旨”文焕趁着他没有反应过来,又连声催促。他一面观察形势。现在中军帐中,只有自己的十几个亲兵,要就地格杀梁乙萌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脱身和善后
这个梁乙萌,虽然威信远不及嵬名荣,但也不是好对付的梁乙萌与梁乙埋父子关系一般,在梁氏家族内部并不算受重视,但是却受梁太后的看重。他也算是得到夏军普通兵众所认可的将领,此人为人一般,但箭法在西夏军中却颇为有名,有个外号叫做“梁神箭”。军队有军队的逻辑,勇猛善战的将领,在军中是受欢迎的。何况梁氏在军中也还是颇有党羽的。至少在西厢大营中,梁乙萌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所以,不到万一得己,极端的手段必须谨慎使用。毕竟文焕也不想毫无价值地死在西厢大营。
文焕朝随从使了个眼色。亲兵们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峥嵘。
“梁大人”
梁乙萌想了一会,似乎觉得不对,一面说道:“嵬名老将军不营中,臣”一面悄悄伸手摸向刀柄。他的手尚未碰到刀柄,“唰”地一声,两柄雪亮的腰刀架到了梁乙萌的脖子上。
“不得无礼”文焕朝亲兵呵斥道,却没有命令他们放开梁乙萌,反而笑着对梁乙萌说道:“梁大人不是想抗旨吧”
“文侯此是何意我梁乙萌素来忠义,岂会抗旨”梁乙萌的脸腾地就红了。
“不是抗旨便好。”文焕走近几步,笑道:“那么梁将军,兵符何在”
“文焕,你想造反么”梁乙萌高声叫道。
“叫这么大声,想找救兵么”文焕脸上笑意更浓,“本侯奉有圣旨,梁将军随本侯见驾,商议军机,西厢大营,先由野利将军代领。”他一面说,一面指了指那个络腮胡子野利兰。
“圣旨在哪里”梁乙萌硬着脖子叫道。
野利兰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在梁乙萌面前打开,果然,上面写着令野利兰代领西厢大营的赦命。文焕笑道:“梁将军请看仔细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本侯劝将军还是速速交出兵符。”
梁乙萌看到那份赦命,仿佛被霜打蔫的茄子一般,脸色灰了下来,垂头道:“兵符与将印是嵬名将军随身携带,我不知道在哪里。”
文焕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梁将军,此时负隅顽抗,又有何益”
梁乙萌瞥了文焕一眼,语带讥刺地说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命在君手,何必诳你。”
野利兰看了看帐外,走到文焕身边,低声说道:“文侯,此事须速决。”
文焕何尝不知道久拖不利,但是这件差事,办得却总是让人不能放心,他苦笑道:“若无兵符,将军能弹压住西厢大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