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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此起彼伏,牵连至数郡。朝廷屡番派兵镇压,然当地瘴疠横行,地势险峻,南兵不堪战,北兵不习水土,王师屡战屡败,泸州一战,两万禁军竟被五千蛮夷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朝廷为此连诛数员大将学生估算,至今丧命于益州之禁军总数已超过五万余众,其中七成以上是死于疾病若非不得已,朝廷如何会从河北抽调禁军入蜀那雄武二军中之谣言,亦并非全无根据之辞但依学生看来,这雄武二军之兵变,还只是癣痢之疥;蜀中百姓因供给军需,赋税加重,困于徭役,才是最危险之事。万一有陈胜吴广之徒振臂一呼,蜀中局势,只恐要无法收拾”

“而且,据学生观察,而今国库只怕也早空了别处学生不知,但陕西一路,交钞泛滥,物价上涨,却是明摆着的事情。朝廷这几年究竟印了多少交钞学生无从知晓,但以陕西一路之情况看,绝不容乐观。兼之传言这两年圣体时有违和许多事,学生真是不愿想,也不敢想”

高遵惠听他细说当前天下局势,不觉低声叹了口气,道:“吕吉甫的熙宁归化,虽然在荆湖南北路颇为顺利,却是搞乱了整个益州路。但他只怕也是骑虎难下了”

“荆湖南北路那是苏子瞻积下的家底,屯田厢军遍布各地,熟悉地理民情,兼之蛮夷各皆分散,自然容易制伏。吕吉甫将荆湖南北路之功全归到自己名下,这才让皇上相信益州路之叛乱只是地方官与军队无能,而非他吕吉甫之过”宋象先冷笑道:“不过,渭南兵变,只怕吕吉甫在政事堂的日子,便指日可待了。这么大事,他怎么遮掩得过事过之后,总会有人要问一声,雄武二军为何会兵变的一句官兵不和,能蒙混得过去么只不过高公要当心,吕吉甫定然要在陕西找替罪羊的。”

“让他来找。”高遵惠淡淡一笑,道,“是祸躲不过。他纵找得到替罪羊,他的下场也好不了看着罢,说不定,便是石越要东山再起了。”

宋象先也笑了笑,道:“石越能不能东山再起,也不干高公的事。还是那个宗旨:高公是外戚,不必管他谁家得势谁家失意。总之少招摇少树敌,藏拙,认真办好分内的差,便是自全之道。这锅沸水,让石越、唐康、章惇他们去忙罢。”

高遵惠听到此话,不觉自失地一笑,脱口道:“倒是我想岔了,象先说得是。不管他唐康去做什么事,亦不必管渭南兵变后有甚内情,总之我安心办差便是。”高遵惠在高太后家中,是颇为谨小慎微的一个,也最得高太后看重,屡次下旨褒奖,言语之中,多次透露出要举家事付之之意。故此高遵惠不免更加谨慎起来,此时他治下出此大事,更加要顾虑周详,这时与宋象先一番交谈,才醒悟到整件事情其实与自己“关系不大”,顿觉释然,挥鞭抽马,向着商州疾驰而去。

第三节

虽然高遵惠觉悟到渭南兵变与自己“关系不大”,努力地想要独善其身,但命运却与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被命运的漩涡拉扯着,不可抑制地转进了那锅被他与宋象先视为洪水猛兽的沸水旁边,甚至还不得不把手探了进去。

自零口镇南入商洛,当时必须越过冢岭山。当年刘裕伐秦,遣沈田子等入武关,恐其众少,又遣沈林子将兵自秦岭取之这个“秦岭”,便是冢岭山,当地人俗称为“南山”。而在冢岭山以北,蓝田县与渭南县交界处的堠子镇,便是自蓝田往渭南,自临潼、蓝田往商洛的必经之地。因当时南山多猛虎野兽出没,宋朝在此设立斥堠,以便于保护往来商旅。高遵惠原计划便是当晚在堠子镇歇息,次日再赶早翻越南山,直趋商州。

但当他们一行人在黄昏时分将到堠子镇之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了。数座行军大营安扎在堠子镇外,几十道炊烟袅袅升起,野地里一些解了鞍的战马正在悠闲的散着步“这是一个营的马军”几乎只是一瞬间,高遵惠已经准确的估算出了他眼前所见的兵力。“哪来的禁军”另一个疑问随即在心里冒了出来,他是陕西路提督使,任何军队在陕西境内的军事调动,他都应当知情。堠子镇何时会出现如此规模的一只马军

高遵惠正要派人前去询问,突然却发现自南边山旁,有数十骑簇拥着两三个人正飞驰而来。他定睛望去,只见这些骑士都扛着、拖着各种野兽,而正中两三个人当中,有一位赫然正是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唐康

夕阳如同一个淡红西瓜挂在远处的山边上,身后那些层层叠叠的群山,都变成了一片紫褐色,便如同唐康此刻的心情一般阴郁。在高遵惠看见唐康的那一刻,唐康也看见了高遵惠他原本极为兴奋的心情,在那一刹那,恍如掉进了严寒的冰窟中。但也只是一瞬间,唐康便恢复了镇定。他勒住奔驰的战马,向同行的田烈武、赵隆简单地交代了一声,便掉转马头,迎着高遵惠走了过去。田烈武与赵隆对视一眼,也都随着唐康走了过来。

离高遵惠还有三十步的时候,唐康在马上见着高遵惠已经下马等候,他不敢失礼,连忙翻身下马,牵着马快走过去,远远便抱拳揖道:“高大人,下官有礼了。”田烈武、赵隆也连忙紧随着下马拜见。对唐康这样的后起之秀,一贯谨小慎微当官的高遵惠是绝不会怠慢的,忙上前几步,回了一礼,笑道:“康时,不意在此邂逅。”又扶起田烈武、赵隆,和蔼地笑着问道:“恕某眼拙,这两位将军是”

唐康连忙替田烈武与赵隆引见,“这位是致果校尉田烈武,这位是翊麾校尉赵隆,皆是种太尉的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