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兼程赶路,饿了都在马上吃饭,这一天赶路连水都没顾上喝,此时终于来到所求之人面前,虽然还没见,但也算是心中安定些许。于是那焦渴饥饿之感顿时涌上来。
曹管事最先坐不住,站起来。
这里住着程家的女儿,周家的外孙女,说起来也算是自己家了,不用拘谨。
他看了屋子一圈,却连个水壶水杯都没看到,推开纸门,院子里安静无人。
曹管事只得咽了口口水退回来。
“四老爷。你还有水吗”他问陈四老爷。
“忍着吧。”陈四爷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他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等罪
真是病急乱投医,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这样傻乎乎的跑来见这个莫名其妙的程家娘子。
这边太平宫里热锅上坐蚂蚁,那边程家程六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那玄妙观竟然敢说没有”她喊道。
“是啊。娘子。”丫头点头,只怕怒气被牵连到自己身上,“最可恨的是。她前脚说没有,后边就给了金哥儿一大包。”
程六娘愣了下。
“那是谁”她问道。
“是那个被孙观主要去伺候娇娘子的小厮。”程四娘说道。
和嫡女不同,作为庶女她比较喜欢关注家中风吹草动,因此自然知道这些新奇事。
“孙观主说二叔送去的两个丫头八字不好,对娇娘子养病不宜,唠唠叨叨的给送了回来,二叔本来要再选两个,正好张老太爷回赠一个丫头,孙观主一见高兴,说这个好。便带走,二叔本来不愿意的。但那婢子也说要去,又说是张老太爷的意思,二叔只得让她去,那孙观主还没完,又说,再要个小厮跑腿使唤。万一有什么事,她们都是女子,走路找人什么的都不便春兰你们还记得吧,就是那个”
“我记得我记得。”程七娘终于有机会插话,忙坐直身子喊道,“是给四哥收魂的那个。”
“不是收魂,是治病的偏方。”程六娘纠正道。
“四哥不是被女鬼勾魂,然后这个春兰一片痴心收”程七娘说道。
话没说完,被程六娘和四娘五娘一起伸手掩住嘴。
“人呢”程六娘竖眉喝道,看着外边,“谁教养的七娘”
外边程七娘的奶妈丫头惶惶的进来跪下叩头。
“给我掌嘴”程六娘喝道。
奶妈丫头立刻抬手啪啪的自打耳光。
程七娘吓的瞪大眼。
“六娘,你干嘛打她们”她问道。
“你听了不该听的话,学了不该学的话,这是奴婢们的错。”程六娘说道,一脸肃然,又看程四娘和程五娘,“咱们好女儿家,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要记着,莫要自我轻贱了。”
程四娘和五娘有些讪讪,应声是。
气氛有些沉闷尴尬。
程六娘让奶妈丫头下去。
“刚才说哪了怎么好好的成这样了”她又笑问道。
“说到那个傻娇娘了。”程七娘说道,嘟嘴,“哪个闹心事都有她。”
又是跟她有关屋中几人细想一下,可不是都跟她有关送丫头要丫头要小厮,小厮的点心
“你是说那玄妙观不肯给我点心,而是给了那傻子”程六娘竖眉问道。
是吧
反正她没带回来点心,那小厮是娇娘的。
“是。”丫头应声是。
“我要去找母亲停了那玄妙观的供奉”程六娘站起身,拎起裙子就走。
程七娘在后坐着一刻,想明白什么也站起来。
“伯母又给那傻子吃小灶呢不给我们吃”她喊道,“我去告诉祖母”
程家院子里女儿们闹哄哄散去,玄妙山上,程娇娘也睡醒了觉。
曹管事和陈四爷终于被请进屋子里,隔着屏风见到了这个程家女儿。
屏风后可以看到一个少女端坐,朦朦胧胧看不清形容。
“娘子,用了乌梅,苹果,甘草是金哥依着吩咐从药铺抓的去皮的炙甘草,炒了二两白扁豆,煎好这水饮,你尝尝味道可好”婢女捧着一碗进来从他们身边过去,到了屏风后,仔仔细细的说道。
光听这些配料,曹管事和陈四爷嘴角泛酸,嗓子火辣。
味道一定很好,很解渴消火吧。
碗勺轻碰的声音从内传来,透过屏风看到那女子浅浅的吃了几口。
曹管事和陈四爷第一次知道人吃东西可以这样好看,他们错眼舍不得移开视线,越发觉得嘴唇都干裂了。
应该给客人上茶了吧没茶,一碗水也好
屏风后娘子丫头一个吃水一个小心伺候,竟然没人想起这事。
所以说,家里没大人是不行的也没个规矩
“啊,对了娘子,有客人了,让客人也尝尝吧。”婢女忽的问道。
外间二人松口气。
“不行。”程娇娘的声音传来,“我要吃。”
曹管事和陈四爷的心顿时燥燥,这女子怎么如此无礼
“娘子。”婢女的声音柔柔,似乎在哄劝小孩子,“是客人呢,要分一点的,待客之道。”
真是傻子吗
二人在外愕然。
“那,分给客人吧。”程娇娘说道,声音木木,丝毫没有豆蔻年华女儿的悦耳,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不管怎么样,先喝一口水润润嗓子再说。
曹管事和陈四爷松口气。
那婢女很快出来,却捧着一碗放到陈四爷身前。
“请。”她说道,“您尝尝,这是我们自己做的水饮,蝎子拉屎独一份呢。”
满脸笑容的陈四爷和曹管事神情有些扭曲。
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这屎是吃还是不吃啊
、第五章听着
面前的水碗里清亮雪白的水汁,看上去就心宁神静。
“多谢。”陈四老爷说道,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几口。
好好好
他脸上每一个纹路都在表达称赞。
婢女微微一笑起身挪开。
一旁的曹管事有些怔怔,怎么这蝎子屎就一碗那我呢
“陈老爷是客人,曹管事,自己人,就怠慢了,要不然,娘子不好哄。”婢女带着歉意说道。
不是说不认识吗这时候,就又成了自己人了
曹管事只觉得满口干苦,他看向屏风那边,隔着屏风看那少女也看向自己。
影影绰绰,看不清形容。
陈四爷一口气将这碗水喝完了,只觉得浑身通畅,似乎自从父亲病了之后以来的焦躁疲倦一扫而光。
“这是何物如此好喝。”他忍不住问道。
“雪泡缩皮饮。”婢女说道,又回头看屏风后,“是叫这个吧娘子”
“是。”程娇娘说道。
古怪的名字,陈四爷看了眼碗,很想再来一碗,但看到旁边曹管事那眼神,收起了心思。
做人还是要知足的好。
“你们找我做什么”程娇娘在屏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