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
整个城楼上唯一安之若素的,只有京湖制置使赵葵,他命令部下亲兵张起清凉伞,在城楼上架起灶煮起了茶水,自己端着茶碗慢慢的在垛口前来回探看,仿佛要将城下密密麻麻的大军的每一个细节都看的更清楚。
郑云鸣勉强抑制住惊愕的心情,故作轻松的说道:“西域传说蒙古的女人都有六乳,一次可以生十八个孩子,所以才有这么多的军队可以使用。若不是咱们亲自和蒙古人战过一场,几乎都要信以为真了。”
赵葵微笑道:“怎么,敌人数目如此之大,连郑官人也坐不住了”
郑云鸣缓缓的摇了摇头:“虽然京报探查的敌人总数是十余万人,但我看绝不止于这个数目。”
白翊杰在一旁说道:“都统已经不是新人了,如何对敌人的这般把戏还是看不穿,胡人虽然有战士十余万,但跟随的人数却是远远不止这个数目的。”
这本是战争常理,若不是因为郑云鸣从戎资历尚浅的话,原本不该有这样的误判,就算是中原出动军队,随军的夫役、营妓、商人和杂役等等也往往超出军队人数一两倍之多,甚至和尚道士、占卜星相也会跟着出征,以备大将召唤。
蒙古人远征就更是声势浩大,他们所谓出征,其实就是举族迁徙,男子在前面行军,妇女和孩子坐在后面用牛拉着的勒勒车上紧随前进,奴隶和还不及从军的少年驱赶着牛羊一路跟随。此外侵入中原的蒙古军队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中原的种种特色,随军的除了家眷和牛羊之外,还有大量的夫役用于土工作业,运输辎重,有许多自备兵器前来京湖想大肆劫掠一番的随军无赖,还有妓女、向大军出售各种应用之物的商贩、儒生、道士和和尚,零零总总的将远征大军变成了一支五花八门的游行队伍。
在后世纪律严整的军队看来这样的军队似乎是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的,但郑云鸣在此世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他知道今日的军队就是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岳家军一样出门需要携带这么多无关的人员,而他自己的军队也只是稍加整顿,摒除了一些干扰正常行军扎营的闲杂而已,营妓、商人和工匠等等这些人物,他郑云鸣一个也不少带。
十多万战士表现出来可不仅仅是十多万人而已,那将是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人海,郑云鸣这个时候才明白了评话中所谓“兵到十万连天彻地”的含义。
“但就算十余万大军全力攻击一座城池,自从开战以来也是前所未有。”他带着一丝担忧说道:“虽然咱们早就知道了蒙古人大举来袭的消息,但敌军人数如此之多,声势如此猛烈,士卒中肯定会产生恐慌情绪。”
“士卒们看的是你们”赵葵把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摔,大声说道:“你们先审视审视自己万文胜你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还担当的上荆鄂都统的名号么郑云鸣你是郑相公的儿子,连这么一点人马都能吓的你变色,还有颜面回去见父母双亲孟璟此时胆小如鼠,在黄州的孟都统都因为你而摊上了污名你们都害怕起敌人来,让部下的军士们怎么办让襄阳的百姓怎么办”
万文胜气的胡子都抖了起来,高声喝道:“去他个贼厮鸟的狗鞑子,老子就在这襄阳城和他曲出斗个死活”
第四十六回 每朝马策并刀环2
郑云鸣将战袍一甩,冷然道:“制置使不必说了,出门第一战由我荆楚军拿下了请让我带部众先出西门,先挫挫他们的锐气”
孟璟也大声咆哮道:“请制置使随便差遣便是咱忠顺军只要皱一皱眉头,从此不在外面说是孟珙帐下”
“好”赵葵斩钉截铁的喝道:“只要赵葵还有一口气,襄阳城就丢不了各自下去准备,鞑子的攻击随时就要到来”
他又对郑云鸣说道:“叔谋就和我留在北门,观看城池四壁的形势,随时准备调遣兵将增援不支的地方。”
郑云鸣有心争辩一下,王登却拽住他的袍袖说道:“大将坐镇城池不可轻出,就由我代替您先打这第一阵”
看着他热切求战的眼神,郑云鸣自然不好拒绝,他挥了挥手,让王登下去准备,侧身来到垛口前,对赵葵笑道:“不知道秦武在樊城现在心情如何,他们五千人被隔绝在北岸,只有比咱们更加心惊胆战吧。”
赵葵手扶着垛口说道:“秦统制久经沙场了,你也知道他在北方经历过多少恶战,这些敌人吓不倒他的。”
他还想说些什么,只看见渡过汉水的骑兵陆续在城西集结起来,这一次蒙古人吸取了去年的教训,不再在檀溪的西边登岸,而是部署在檀溪和襄阳之间,他们也自持兵力雄厚,就算宋军开门杀出,也能给予他们迎头痛击,不至于被宋军逼入檀溪中。这个时候蒙古军云集在城西,真的是旗帜如山林一样在微微的西北风里摇曳,加上黑甲黑马的人头密密麻麻的会聚在山野中。确实是让人望之气夺。喧嚣嘶喊声里一名骑士跃出阵势朝着西门疾驰而来,城门的吊桥早就已经高高掉起,数十丈阔的护城河面让那骑士无法前进,对着城头大声吼道:“叫郑云鸣出来说话”
孟璟扶着城头大声回答道:“郑副都统和赵制置使都在北门,不要在我这里啰唣惹得老爷怒了,一箭取你狗命”
那骑士大骂道:“思南思人真是不知所谓,好好的总管怎的又变都统了且等着”拨转马头一路飞奔向北门而来。
西门上的弓箭手看见此人来的如此峻急,
纷张弓搭箭,引而不发,只等待着制置使一声令下,就将此人射成刺猬。
赵葵却摆手道:“叫儿郎们不可轻动。”在大战之前他也很有兴趣知道对面的心理状态是怎样的。
那骑士飞奔到护城河之前,又提高了声音说道:“郑云鸣在这里吗”
郑云鸣听着这略带生硬的汉话,还是与去年一样,可见这人这一年来汉话没有什么长进。当即朗声说道:“襄阳城的大将赵葵那颜在此你有什么曲出的话先跟他说”
附近守卫的军士听着郑云鸣这不伦不类的称呼都在心中暗笑,只听赵制置使浑厚的声音响亮了起来:“我乃大宋京湖制置使赵葵有什么话速速说来”
那骑士勒住缰绳,立马河岸,纵声高呼道:“长生天护佑,统治万里国土的汗,从赫拉特到黑水白山的族长们服从的伟大的合罕,派遣曲出大王率领不可战胜的大军团七十万,南下征伐曲出大王只有一句话带给城中的所有人,撒花的自行撒花,厮杀的自行厮杀”
蒙古规矩,当敌人城池宣布投降之时,要在城门口抛洒鲜花迎接入城的蒙古大军。是撒花换得全城活命,还是战斗后被敌人屠城,这是蒙古人施加给守城者的无形的心理战。
赵葵面露冷笑,正想要开口回答,却被郑云鸣拦住道:“请大帅让我来答复。”
赵葵微微惊讶,挥手叫郑云鸣自行回答。郑云鸣将头伸出雉堞之外,看着护城河边孤身伫立的骑士,纵声喝道:“我是郑云鸣我们的回答和去年一样的两个字,你回去禀报给曲出罢咱们也算旧相识了,这一箭的见面礼我就不给你了少送了”
站在城上守备的土龙军士兵都露出笑容,数百人齐声高呼震耳欲聋:“滚蛋”
那骑士竟不像一年前一样大为光火,右手抚着胸口朝郑云鸣躬身施礼,喝道:“我是塔是塔思国王部下太脱因不花去年的战争里郑那颜在北方有了名声曲出大王颁下了赏格,有生擒郑云鸣的勇士,赏赐黄金十骆驼,牛一千只大汗还说,捉到了郑云鸣,就让他去北方做林木中百姓的酋长”
郑云鸣喝道:“抓得住我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