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早了,这轿内的那位公子”轿夫搓搓手,想离去,奈何师父还没醒,睡在这马车内也不出来,只好为难的看着我。
我会意,给了轿夫一些银两,再掀开轿帘将还沉睡着的师父抱了起来,不过我不得不佩服被这一动作都没弄醒的师父,轿夫拿了银两,喜滋滋的揣在衣襟内,然后便驾着马车渐行渐远。
师父抱着可真轻啊,腰也感觉是盈盈一握就断的类型,也难怪,每天的饭量那么少,怎么也不会有多少斤两,下次一定要让他多吃些,长些肉抱着便不会硌人了。
抱打住我想到哪去了。
半晌过去,如何说辞也不见守在门外的仆人给自己开门,真让我有些气恼,抱在怀里的人还睡着,师父虽不重,可抱久了就不觉得了,比如现在,我的手臂酸软的紧,就怕一不留神将师父摔下地去,到时要是在地上将脸蹭伤了,一直注重皮相的师父要是醒来,非气得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不知不觉间,天边开始从五彩红霞成了淡蓝暗沉,月儿顶替了太阳的位置悬空而照,夜,逐渐深沉。
师父晕得厉害,还睡着,而我抱着他的手臂也有些微抖,心内自是恼怒的紧,恨不得冲上前去,直削了那两仆人的脑袋。
想归想,终究不能照做,我只有暗暗低咒:这该死的仆人还不肯开门,我这是要等等几年几月才行啊
八十一 归家
正是埋怨时。有些昏暗的前去缓缓行來一辆马车。那车甚是熟悉。而随着马车而行的仆人再熟悉不过。是小竹。
心下不由得大喜。既然是小竹随行。马车里的人也一定是爹爹了。只因小竹是爹爹的随身侍仆。
如此想來。抱着师父的胳膊也不觉得酸软了。就要见到爹爹了。眼下。我只想着爹爹如何了。过得可还好。还记不记得我。见着我回來了会是开心还是如何。
如此想着。竟忘了这轿子何时停在了相府门口。我的眼前。我只是呆然的站在那儿。楞楞的看着一双素白的手将轿帘缓缓掀开。呼吸有些急促。心也像只小鹿似的在胸中乱蹦。我不禁将抱着人的手臂又紧了一分。当一声不满的嘤咛传入耳中。我才后知后觉的将手松开了些。
爹爹沒多大变化。同我记忆中的人无多大差。只是有些憔悴。那双丹凤眼对上我的眼。沒有了往日的神采。也失了十几年前的温文宠溺。虽有片刻失神。不过我知道。他看的不是我。他的眼里多是深深的疲惫。淡然的漠视。我才知。爹爹他。或许已经不再是我的了。
呵我在想什么呢。爹爹一开始就不完全属于我。他属于娘亲。因为爹爹他喜欢娘亲啊。喜欢到失去过后便一蹶不振。将自己关在小竹屋里终日买醉。我又怎比得了娘亲在爹爹心内的位置呢。
爹爹丹凤眼内的错愕我尽收眼底。他喃喃的。似乎在说什么。更或者。他是在唤着谁的名。我敢肯定。爹爹所唤之人。一定不是我。而后。措开了眼。
爹爹他为何这般冷漠的看着我。为何同我擦肩而过
我空出一只手臂。急急拉住爹爹的衣袖。被迫止了步的爹爹毫不掩饰心内的微怒。蹙起了眉头。瞪视着我。眼神有如千年寒冰。让我那活蹦乱跳的心也安静了下來。冻结在一处。静静的躺在了角落的位置。
“大胆。快放手。”小竹一声怒吼。急急上前打开了我的手。我还未回神。他便挤身在我身前。护住了爹爹。活脱脱我是登徒浪子想要对堂堂朝中柳相不轨的架势。直让我僵直了身。哭笑不得。
眼看爹爹转身要走。我方才讷讷喊着:“爹爹”妄想着他还未完全忘记我。还记得。他原來有一个很疼爱的儿子。
我该庆幸。他还记得。
爹爹站住了脚。些许僵硬的转过了身。那双丹凤眼微微大睁着。有些不相信似的。我又开口唤了声爹爹。他这才缓缓走了过來。面上神情颇多。多为震惊。其他的倒是看不出是欣喜过了头还是如何。
那双素白的手缓缓的扶上了我的脸。又反复摸索着。像是在确认这是真是幻似的。
我笑着。心内的冰雪也在融化。唯有不停的唤着爹爹。伸出手去直想抱抱爹爹。像儿时一般撒撒娇。却显然忘了一人的存在。
一只同样素白如藕的手自我胸前伸出。牵动着手臂上长长的大红衣袖。那红如血的衣袖在这夜里有了府前所挂的灯笼相称。柔顺的料子上直泛着异样的光。妖艳、鬼魅而又危险。
那手将爹爹往后推了推。手的主人这才悠悠开口:“哟。好久不见呢柳静文。你说我教你儿子十几年我容易么。一來就想挤死我。不带你这样报答的啊。”
爹爹楞楞的看着我抱着的师父。似乎现在才发现他的存在一般。丹凤眼眸里不掩的是惊讶。随后薄唇一勾。笑了。
爹爹笑起來好美。这般雅笑。我已经十几年未有见到了。现下见來。还是如沐春风。让我甘愿醉死在这笑容里。
“回神。傻笑什么呢小东西。还不快放我下來。”那双手晃了晃我的眼。逼得我将眼移向不满的师父。依言。又将他放下。而后他又问。“小东西。我睡了多久。”
“一日。”
师父了然点头。褪了张狂的模样。转而对着爹爹嬉皮笑脸。套着近乎:“柳静文。咱俩是多年的好友吧。”
爹爹点头。
师父佯装着困难模样。又说:“朋友有难。你不得不帮吧。”
爹爹又点了点头。还挑了挑眉。那样子似是在说:你闯了什么祸。须得如此。
原來师父在爹爹面前是这般模样的。简直就是不懂事的弟弟每次闯了祸都会回家让哥哥帮忙收拾烂摊子的典范。
师父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既然柳兄连我闯祸了这么麻烦的事儿都肯帮。那我在你这儿住一辈子你不介意吧。”
原來是为这个。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师父他至于么。
爹爹好笑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接着小竹便引着师父去客房。我还是沒忍住。拍拍同我高矮差不多的师父的肩膀。问:“师父你方才的那些话。至于么。”
师父仰天。霎有其事的谓然长叹一声。说了句同我所问完全沾不着边儿的话出來:“唉。古人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就这么看着师父随小竹远走。那一袭耀眼的红也不见了踪影。回过头來后。刚好对上爹爹那双如星辰般惹人深陷的丹凤眼里。再拔不出。
“爹爹。”我唤着他。脸上竟有些火辣辣的热。我从哪双丹凤眼里看出了担忧的神色。或许是认为我染上了风寒吧。而后。似乎是为了证明我的所想。爹爹的额头抵上了我的额头。冰冰凉凉的。我只觉得的脸上似乎又烫上了几分。
情况不妙。慌慌忙忙间。我握住了爹爹想要伸上來再探上一探的素手。结结巴巴的说着:“爹爹爹。那个我沒事儿。外头风大。还有些微凉。我们还是先进去吧。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其实不然。现在正是夏中炎热的天气。外面间有微风吹过也只觉凉快。哪会像我所说。吹吹这小风就能染上风寒的。
爹爹不以为意。只点了点头。便回了府。我跟在爹爹身后。只想着陪着爹爹走到卧房门口我便回自己原先的房间歇着去。却不料爹爹并未去卧房。只是去了书房。
夏中的天气。炎热的很。爹爹穿的衣较薄。也凉快。白衣纤纤。飘飘摇摇曳曳。现在的爹爹。就同天界的神仙一样。美得不识人间烟火。美得不可方物。只是走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那单薄的身影很是不忍。只因爹爹真的消瘦了。
有个声音同我说:爹爹他过得不好。
为何不好。府上该是沒人敢欺负爹爹的。莫非是别人。莫非爹爹心内已经有人了。在为那人的事所烦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