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来的是他的人,还是他的一部分。
白愁飞想喝杯酒,他没去喝,他只是继续坐着等着,他不字迹,可他知道,萧十一郎和连城璧绝对不会等了
萧十一郎和连城璧正在微笑,就好象夕阳下的风。
落叶萧萧。
萧萧的落叶正飘落在长街上。
长街寂寥。
夕阳更寂寥。
夕阳照着峡谷。
遍山残叶,红艳似火。
连城璧的目光像火一般的凝视着萧十一郎。
凝视着那柄闻名天下的刀。
世上绝没有任何一把刀的锋利,能比得上割鹿刀。
世上也绝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手,能使得出萧十一郎那么可怕的刀法。
这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事。
连城璧自然也清楚得很。
而现在,那把锋利的刀,正紧紧握在萧十一郎的手里。
无论什么人,面对着这样的对手,都不免会产生出畏惧的感觉,但连城璧却绝对不会。
只因为他心中充满了自信。
多年前他就已有了这种自信,他相信世间再没有人能胜过他的剑法。
萧十一郎是人,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很镇定。
他凝视萧十一郎,只不过想增加萧十一郎心里的压力。
他凝视着萧十一郎,只不过想欣赏萧十一郎死前的表情。
夕阳最后一线余辉照在割鹿刀上,刀光闪亮了萧十一郎的眼。
连城璧发现萧十一郎的眼里出现了一种神奇的,无法形容的,一种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光辉。
就在这时,连城璧的信心,忽然像曝露在阳光下的春雪一样,溶化,消失。
他忽然有了一种神奇的,无法形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恐惧。
他这种恐惧的强烈,就好像刀光一样。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萧十一郎做了一件任何人永远梦想不到的事。
萧十一郎放下了他的刀。
放下了他的割鹿刀。
放下了那柄神奇的,无法形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割鹿刀。
就放在连城璧面前。
就放在连城璧伸手就可拿到的地方。
然后,夕阳忽然不见了,刀光忽然不见了,萧十一郎也忽然不见了。
因为在连城璧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萧十一郎,也没有了恐惧。
但是,他也没有了自信。
信心,虽然是克敌制胜最大的因素,可是对一个胜利者而言,信心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已经获得了胜利。
胜利的滋味是什么呢
是满足,是刺激,是欢愉,也是空虚。
一种唯有胜利者才能体会到,了解到的空虚。
一种“高处不胜寒”的空虚。
就在这锐如刀锋,尖如刀尖,快如刀光的一刹那里,连城璧忽然有了这种空虚。
这种比恐惧更可怕千万倍的空虚。
他只看见了割鹿刀。
他只看见了放在地上的,他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割鹿刀。
他没有看见萧十一郎。
他也没有想到真正可怕的并不是这把刀。
真正可怕的是萧十一郎。
一个神奇的,无法形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萧十一郎。
夜。
夕阳真的不见了。
萧十一郎也真的不见了。
等到连城璧要找萧十一郎的时候,萧十一郎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他的人忽然间好像已经和这个可以包容万事万物的黑暗融为一体。
任何人都知道黑暗是最可怕的。
没有任何事比黑暗更可怕。
因为黑暗代表了人类历史生活中某些不可知的恐惧。
现在,萧十一郎的本身就已经是黑暗。
黑暗。
黑暗。
连城璧眼睛前只有黑暗。
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候,就是这一刹那。
然后,他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
他听见一种神奇的,无法形容的,只有他自己听见才会觉得恶心的声音。
他听见了他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月光仍在地上。
星光仍在地上。
割鹿刀也仍在地上。
可是萧十一郎已经不在了。
萧十一郎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连城璧的生命,却带走了他一生中所希冀的一切希望、骄傲、光荣。
他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你不能死,因为我还是欠你的。”
你不能死。
我不能死。
风四娘不能死。
沈璧君不能死。
连城璧没死。
萧十一郎没死。
风四娘没死。
沈璧军没死。
可有人死了,死的人,是天无悔
白愁飞终于等到了天无悔,可惜天无悔只来了一部分,来了他的人头
天无悔的人头在人的手上。
人的手在人的身子上。
人的身子在人的头下。
人头马上就掉了。
白愁飞砍掉的
这个人的手上,除了天无悔的人头,还有一把刀,割鹿刀
随着割鹿刀掉下来的,还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