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说实话”刘进宝重重踏上前来,擎起皮带头子作势猛击下来,不知他是想要打死曾常有还是吓死他。
曾常有见到这架势哪里还敢嘴硬,当即被吓得一泡热尿钻出裤裆,洇湿一地。
他哭喊道:“我说我全说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
于是曾常有开始交代他如何多水少米烧烂饭,如何在白面里掺麸皮作馒头,如何在重油炒咸菜里减少用油。这些米面豆油被克扣下来后卖到本地米店,前后一共偷偷地卖了四千多斤大米和白面,流出给本地的粮商。
因为姚家庄的大米都是姚梵采购的去皮干净的精细白米,面粉都是雪雪白的标准馒头粉,豆油都是清澈的精炼食用油,和清朝落后的食品加工技术生产的糙米、灰面、深棕色豆油比起来,那简直是最高级的食品深受有钱人的喜欢,畅销的不得了,以至于市面上只要一出现姚家庄流出来的米面粮油,有钱人家就会掏腰包一扫而空。
那粮商见到如此畅销,哪里还不拼命巴结曾常有
这导致曾常有的生意越做越大,也越陷越深,他后来甚至在炊事五班发展了两个伙计作为同党,勾结着一起克扣私吞公中的米面粮油。
事情汇报到姚梵这里,姚梵厌恶地问李君:“你觉得这事咋办”
“这狗贼自己要死
东家曾常有偷得米面粮油都是咱庄子里的上等粮油,这样的好吃食,价钱往高里算值一千多两银子这贼子,我看应该活活打死”李君愤怒地说道。
他是苦出身,深知如今的好日子来之不易,他清楚知道幸福生活全靠姚家庄的良好运转,所以特别憎恨挖墙脚、坏姚家庄规矩的曾常有。
姚梵思考着,口里不自觉地发问:
“曾常有偷了这样多,打死的确不冤,但是打死他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李君握着拳头恨恨地道:
“杀一儆百不打死他,以后说不定还有人要学样我看应该连着他两个同党一起打死”
姚梵重重点头,觉得自己绝不能姑息这样的犯罪行为,对于必须零容忍。
更何况自己的工资开的不低啊
曾常有作为主管炊事五班的班长,负责着船坞修造与海边平整工程一千多人伙食,手下20个烧饭烧菜的伙计,因此姚梵给他开的工资每月足有5两白银,没想到这样的高薪养廉之策,养出了个米虫
“治国就是治吏
国未立,吏先腐,若不严惩以戒,必将养出一个既得利益集团,李君我同意你的观点,杀
但是,我们要先进行公开审理,要走流程,要让大家都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这三个人让大家引以为戒。
李君你组织一下庄子里的伙计,挑个日子,在船坞工地上公审宣判这三个分子”
“我这就去”李君风风火火的从姚梵的办公室走了出去。
李君挑的日子,整好是10月25日,也就是禄善来青岛口视察的这一天。
当白大贵从乡勇衙门派来传话的人从姚家庄跑到海边船坞工地找姚梵时,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一千多人的民夫和伙计肃然站立,一层一层的围着一个木架高台。
这是工地上临时搭建的一个一米高的台子,后面用竹竿拉着红布横幅,上面贴着白纸黑字的标语曾常有贪污团伙公审大会。
曾常有和他的两个同伙被五花大绑,头上戴着白纸糊的高帽,面对群众跪在台子中央,帽子上面分别写有贪污分子曾常有、贪污分子范立杉、贪污分子朱水大。”
姚梵亲自上阵,穿着和伙计们一样的蓝色棉布工作服,站在台上大声宣讲:
“同志们贪污犯对国家和人民造成的损失,除了他们直接贪污盗窃的钱粮外,在道德风气上,工作风气上的损失破坏,更加难以估量
从他们三个人身上,我们大家清楚地看到了腐朽的封建糟粕对于革命队伍的进攻是多么猖狂面对内心扭曲的私欲,曾常有、范立杉、朱水大他们三人不但被俘虏,还驯服的向腐朽堕落的封建势力投降,成为了封建势力在我们队伍里的代理人
他们贪污大伙辛辛苦苦干活的报酬,克扣米粮,情节严重,数额巨大大家说,我们能答应么”
台下民夫和伙计们群情激奋,一个个涨红着脸怒吼道:
“打死这几个贼打死他们”
“姚东家打死他们”
“对东家打死他们”
“打死打死”
“剥了他们的皮充草”
群众的愤怒如荒原火焰一般燃烧的越来越旺,越来越广
这时姚梵事先安排在会场中的战士们纷纷随着姚梵一起,同时高挥拳头大声呼喊:
“坚决拥护枪决贪污犯曾常有、范立杉、朱水大”
“坚决严惩贪污分子”
“坚决打退腐朽封建势力的猖狂进攻”
台下的众多民夫和伙计都被这气氛感染,跟着齐声高呼喊口号,一时间会场喧腾不已,拳臂林立。
姚梵大喜民心可用,高声下令道:“我在此代表姚家庄革命委员会,宣布判处贪污分子曾常有、范立杉、朱水大死刑立即执行”
这所谓姚家庄革命委员会是姚梵的新发明。
在公审前,姚梵怎么都想不出,要用什么机构的名义来宣判,这毕竟是姚家庄第一次执行死刑,这表面上是一次私刑,但实质上却是一个革命政权的第一次执法。
清朝的宗族族长有权处死犯了族规的族人,即使族长是为了谋财害命,政府也不敢横加干预,几乎所有族长在其族中,都是可以称得上穷凶极恶的土皇帝,私刑、杖责、圈禁、致残、处死,全都可以明目张胆的以执行族规的名义进行。
康熙时期,有族长强占族人之妻为妾仅仅罚银18两。
乾隆时期,安徽刘姓族长刘魁一活埋族弟刘种,并致刘种之母悲痛上吊自杀,两条人命,乾隆仅仅口头谴责了一下了事。
凡此种种诸如此类,宗族族长横行的恶性案件,清朝屡见不鲜。
嘉庆朝的官员姚莹说“缙绅之强大者,平素指挥族人,皆如奴隶,愚民不知畏官,惟畏若辈,莫不听其驱使”,这是因为官员判刑还要法条,而来自族长的惩罚既严厉又不需任何法律。
在明朝宋朝,宗族势力尤其是族长权利,被强大的官僚体系长期打压,无他,怕宗族势力强大后勾连造反,或者抵抗行政执法。族长集权会弱化儒家文明的忠君思想和社会文明。
但在清朝的奴隶制下,官僚体系是个扭曲的玩意,文武百官说是官僚,不如说他们是一群为大奴隶主效力的小奴隶主,因此反而刻意扶持宗族族长的权威,因为一个小奴隶头子总比一群奴隶更方便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