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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6(1 / 2)

你了。”

他说完。聂风没声儿,且避且迎的,把枝梢扪了扪,挣得一撇的叶落。步惊云捻了,明白他的沉默,垂眉:“我不怪你,我从来不怪你,你不要这样,风,你说话。”

明月扯了先生撇嘴:“这人莫不是疯了,树怎么会说话。”

先生嗑烟一笑。

步惊云抖了抖,扶了枝:“你诓我,我不怨你。风,你说话啊”

聂风听了,稍来挂了花,往青梢底下,隔篱挑夜灯的,绽过几朵,又落他一袖西陵雪。师兄几丈之外拄了剑,望他:“我似曾见过你。”

步惊云扭头看他,看这个他曾甘愿为谁演过的,再怎么像也不像的角色。他挑眉,哂然:“你知道我是谁么”

师兄一愣,扣不准他的话外音谱在哪里,大奇:“什么”

步惊云瞟他。两人又拿眼对上了,彼此一望,能看尽日升月落的,双双没了话。师兄怔了怔,抚了鬓角的花:“我是他师兄。”

步惊云晓得,他自然晓得。聂风有意无意的,同他话了多少次了。他听也不想听,如今一见,心下零碎起了什么。师兄一瞬亦省得了何事,没了言语。半天错目望了先生:“做什么”

笑三笑一咳,一双步惊云往前边横了,再叫两对眼刀半剐不剐的,向他脖子上一搭,当真寒得很,便敛了衣:“你们不是要救聂风么你俩,咳,原就是同一个人,待我念个咒儿,将你们合与一处,来与聂风平摊了这封固之刑。如此算来,只需捱过五百年便可投胎了,真是划算得紧。”

明月愣了:“合与一处的人,那到底算是谁了”

笑三笑哑然,他扪袖扪了半天:“我也说不清。按理说了,这,既是步惊云,又是聂风他师兄。可步惊云本就是聂风他师兄,总之嘛,咳,就那样了。”

明月拧眉:“哪样了”

笑三笑又低头啜烟来了。

、连枝

步惊云搭眼瞟了师兄,无话。师兄也哑了半天,转来瞪了先生:“他就是我了么”

先生啜烟一笑:“你们还有想问的,想说的,趁早论了,迟些,便谈也谈不起了。”

步惊云没言语。他并不是无法明白了,可对着聂风他师兄,他多是道不清的。师兄现下簪了花,跟前戳了,便也捅到他心上来了,叫他晓得,他往瓶子里边临池横剑,一字字同自己山南山北捣腾不清的时候,他惜着寒星将坠,一分分待了晓月新凉,把今日昨日明日朝朝暮暮数得眼倦的时候,他向岩底避霜避雪,一次次问石石不语,看不尽花散人孤上灯初的时候,总还有人,总还有另一个他自己,得了他所想的,所要的,所盼的。

他在瓶中的一切挣扎未断,和辜负蹉跎,竟都是为了与人间眷侣的那个,允一句成全汝愿,奈何情多。

他伴了聂风。这是步惊云修了几千年都不曾修到的命运。步惊云羡归羡了,怨倒不怎怨的。如何不是我。一句话他没问,问了又如何,横竖终需有人来担待这一场,不是他,便是他,两相都没太差的。

步惊云提了剑,瞥他:“你,意下如何”

师兄挑眉:“我还有话。”

步惊云给他一字:“说。”

霜发寒衣的那个正襟拱了手,与瓶子里出来的,躬身礼了:“谢谢你。”

完了添一句:“我从不轻易谢人。”

步惊云“哦”了一声:“我知道,我也从不轻易谢人的。”

明月一旁叹了:“那不是废话么。”

笑三笑抚掌:“哎,这就是了嘛,究竟你俩便是一人,分什么你啊我的,到时合了一处,还是从前的步惊云,还是聂风他云师兄,这可比你们当年在泉乡下边天天捉了我的树儿灯来刻小人好多了,啧啧啧,看你们样子就知道,你们都不记得了,那阵子我家光景惨淡得啊,树梢被撸得都秃了”

明月跺脚:“先生,你话太多了。”

先生听了咳过两下:“不错不错,水鬼们都不爱说话,我养的花也没聂风这么解人意的,唔,你们决定了吧,好好好,那就手拉着手吧,要十指紧扣的那种。”

一双师兄瞪他没动。

笑三笑扶额:“不,不拉也行,你们站近一点,我念咒啦。”

便就长长短短的说了一串儿。明月听不甚懂了,也没什么好大场面,只蓦地吹了一回南风,海棠落得素人眉睫,她眯了眼,依稀见着两人遥遥俱都一散,骨啊肉的,衣裳襟袖都作了一乱,成灰成烟的绕往树底下去了,半天现了手足,再添上霜发怒唇,抿得刀似,捻了肩上的叶儿,怀里塞了,负得绝世,抬眼。

他便是一瞟,言语没有,平白都能惊得三山云怒关河百转的,叫崖渊下边的江川悚然一窒,哗啦半声拐了身儿,自南往北去了。初月更不消说,早坠在哪家头上来了。桥北想是有鬼识得这番阵仗,嘤嘤恨没休的,呜哩呜哩话了什么。

明月如今听着了,踉跄跌了几步,瑟瑟往背后展了翅,扯着讨了暖,才晓得两魂同本尊终究有个区别,不哭死神名头响彻几千年,也不只听着热闹的。她裙子下边染了一圈儿白,数不尽的都是霜。小蓬莱本在世外,最与人无怨的,一山的柳如新眉桃如人面,时节好生温驯。现下叫谁一骇,莫论什么,但凡是绿的艳的,俱给抹了素。顶头上也不太操持得住,哗啦一下,天开月殁,万马秋风的,竟拳拳落了雪来。一团儿寸把大,专往枝梢深处砸,很足够百里的草木吃上一票。

笑先生的烟内火熄得尽,他试了两下,再燃不起,索性弃了。

步惊云笼了袖子:“笑三笑。”

先生瞧着他边上那株海棠,给他护了个囫囵,半点不晓事的,把花啊叶的,绽得正好,简直惊了。他晓得步惊云有怒,得劝,一时捞不着词儿,耽搁一阵:“步惊云,你还得把这个收收,你不是要救聂风么”

步惊云瞟他,笑了。他眉目一敛,寒的,还不如不笑得好。他说一句,倒也真心实意:“你我好久没见。”

笑三笑抹汗:“不久不久,刚见刚见。”

步惊云不理他,抚了枝干:“风师弟。”

聂风没动。

步惊云仍唤他:“风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