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意思是”
苏嬷嬷看出谢朝华眼里流露出的疑惑之色,低声解释道:“刚才西府琼大爷来求老太太了,想让这边府里寻个妥当的人过去帮忙照料打点,我出来的时候,老太太尚未应允,毕竟让谁去一时之间人选很难定下来。”她沉吟了一下,接着说:“不过照我看来,老太太迟早是会准了琼大爷的请求的,不如”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门口有丫鬟大声道:“姑娘,是时候去给老爷请安了。”
苏嬷嬷抬手拍了拍脑袋,啧啧道:“哎唷,瞧瞧我这记性竟把这茬给忘了,二老爷今天刚回府呢,姑娘快些去吧。”
“那我这就过去了,妈妈坐会儿子再走吧。”谢朝华也不再多寒暄,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姑娘,入夜了,披上这个再出去吧。”丫鬟翠儿见谢朝华走出屋子,急急忙忙拿着一件斗篷走上前。
谢朝华停下来,让翠儿给自己系上斗篷,又冲着她淡淡一笑,说:“妈妈年纪大,有些啰嗦。”
“是。”翠儿笑了笑,表示赞同,只是小姐还真是神机妙算啊,知道苏嬷嬷下午会过来,早早便嘱咐自己到时候寻个借口让她脱身。
翠儿当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谢朝华不是算到,而是真正地知道。
谢朝华清晰地记得前世在琼大婶子过世的当日下午,苏嬷嬷来到自己的住处,提议让自己去老太太跟前自荐,却是没料想到,这一举动最终结果竟然是大大得罪了新姚公主。
那时的她,年轻幼稚,只知道一味讨好谢府一家之主谢老妇人,却忽略了家中还有一个贵为公主的继母存在。
按理来说,去西府帮忙的事情除了长媳秦氏别无他人,而如此一来,二媳妇新姚公主自然而然是名正言顺的接手谢府内务,可前世因为自己这么一插手,谢老夫人便顺水推舟把这个难题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而且没有得罪公主,因为这个黑锅当仁不让由她谢朝华扛下了。从此原本对她还算客气的新姚公主,至此便把自己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处处为难自己,让她在谢府步履维艰。
如今的她,虽然外表是一个黄毛丫头,可这身子里装着的灵魂却是经历了二十年多年的权利斗争的谢朝华,她当然能明白谢老夫人之所以执意让父亲娶新姚公主是想借助皇家的势力,可另一方面又不想让公主或者说是皇家过多插手谢府的事情。这样一个想法,对于谢家来说或许没有错,只是可怜她当日小小年纪,便沦为了谢老夫人与新姚公主之间争斗的牺牲品。
谢朝华此时眼前又浮现出苏嬷嬷慈爱的笑容。当初这个乳母是谢老太太亲自指定的,而显然这一切都是谢老太太在暗中掌控,可前世自己竟然一直没有想到过这一层,一直认为苏嬷嬷的心是向着自己的。
谢朝华不由得自嘲般笑了笑,苏嬷嬷这个乳母待自己是好的,只是在谢府,有谁能逃得出谢老夫人的掌控谢府的下人都是极会看眼色行事的人,苏嬷嬷这老人自然更加如此,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孩,怎么会是她效忠的对象呢
只是她既然知道了结果,当然不会让自己重蹈复撤,可也不想早早让谢老夫人觉得她这个棋子根本没有利用价值,毕竟她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离了谢老夫人,离了谢府生存不易。
只是这一世她也再不想任人摆布。
第三章 醉酒
更新时间20111231 10:30:04字数:2462
是夜,谢朝华徐徐走在去往父亲书房的路上,银白的月光泻了一地,透着丝丝清冷,冬夜寒风瑟瑟,时不时带起阵阵梅花的幽香飘过身边,谢朝华不由得忆起前世曾经住过的永安宫里的那株老梅,想必此刻也开得正艳吧。
今天白日午后,便有下人来禀说父亲谢琰傍晚时分就可回府了,父亲已经离家快一个多月了,此次是谢老夫人吩咐他回老家办点事情,因此说起来谢朝华在重生之后其实还未曾见过父亲一面。
前世她后来去了老太太那边,那日倒是没有见到父亲,可现在她却是不去不行了。父亲归来,作为女儿的她自然该是去请安的,只是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他的父亲。
月华如水,暗香浮动,白日的一木一石此时仿佛多了几分隐秘与模糊,一切都变得那样的不真实。时光流逝,前世的印象也变得模糊起来,好似看不清楚,却又怎么也无法忘怀
谢朝华站在书房门口,心潮起伏不定。前世的记忆在月夜下若隐若现,那是一种绝望般的无奈。
她的母亲,郗茂娴,原是书香世家郗家的长女,而谢郗两家一向交好,因此两家结亲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当年母亲嫁与父亲,也称得上是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而母亲嫁入谢家之后,从没有给父亲添半点烦恼,端的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贤内助,打点家务,任劳任怨,连谢老夫人都称颂不已。
据说父亲与母亲当年感情甚笃,父亲曾立誓此生不再另娶他人,可誓言犹在耳,当日的发妻却已成下堂。
在书房的门口伫立良久,谢朝华才抬手轻叩屋门,可过了许久都无人应答。她轻蹙眉头,思索了片刻,伸手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房门。
书房里此刻只点着一盏灯,烛火随风轻轻摇曳着,使得房里看上去显得有些昏暗。
谢朝华抬眼四顾张望,却并未看见父亲的身影,也没有一个下人在,难道他忘了约了自己来这里就在她转身刚想离开之时,耳边突然好似隐约听见左侧的隔间里传来断断续续地低喃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声音虽然很微弱,很低沉,可谢朝华还是一瞬间便认出那是父亲谢琰的声音,她踌躇了一下,还是举步朝隔间里走去。
谢朝华在踏入这个隔间的一刹那有些微怔,此处与前世记忆中的一般无二,正中摆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的案几,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参差不齐地插着画轴,一张楠木镂空雕花的卧榻靠窗而放,谢朝华就看见父亲谢琰此刻却是俯在了案几上。
她缓步走至父亲身侧,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父亲是那样截然不同。
没有花白的头发,没有满脸的皱纹,只是眉间的那抹愁容却是与记忆中如此吻合,她恍然意识到,原来,父亲一直是不开心的。无论前世,或是今生
父亲谢琰几乎整个人都俯在了案几上,他大半个脸埋入了手肘中,只露出小半张侧脸来,却足以让人联想到丰神俊朗四个字。身上穿着一件深青色绸缎锦袍,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反而更为衬出他白皙的皮肤,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遥想昔日,若不是谢琰风流蕴藉蜚声在外,又如何能得到新姚公主的倾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