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明白她指的是之前濮阳郡公求亲的事情,各府唯恐这亲事落到自家身上,都纷纷有些避开李氏,她寿辰的那天更是前所未有少来了好些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子。
“春寒料峭,确实是极容易感染上风寒的,如今天气热了起来,再加上适当调养,病自然是容易好起来了的。”谢朝华笑笑,有时候上了年纪的人就像小孩子,其实谢朝华知道李氏心里对各府这作为并不是真得生气,这些年下来,当家族母的李氏自己经历的,亲眼所见的还少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宗族中各府不过是自家打自家的如意算盘罢了,不过是李氏忍不住抱怨几句,拉着谢朝华发发牢骚而已。
李氏听了谢朝华这话,倒是越发有些激动起来:“有好处都一个个不忘惦记着,谢氏有难的时候却不见他们主动出来承担谢家祖先若是在天有灵,见了如今这帮儿孙们,怕也是失望心寒的。”
谢朝华急忙说:“伯祖母千万不可这么说,各家各府都还是以谢家大局为重的,树倒猢狲散这么简单地道理,想来各家都是明白的。”
她虽然如此劝说李氏,其实心中却并不以为然的。在她看来去御学院,对于谢朝华来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期望的好事情。想她前世为谢家做了那么多又得到个什么结果树倒猢狲散是没错,只是谢家为了他这百年古树不倒,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谢朝华逼入了绝境。有谢家在,可她谢朝华却是不在了。
当然这些想法,她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李氏听了谢朝华这番话,便也不再多说,只与她又随便闲话家常起来。谢朝华自然是顺着她,在一旁尽心尽力伺候李氏,使出浑身解数去讨李氏的欢心。李氏是个极信佛的人,谢朝华便又陪着李氏念了半天的经文,念到一些地方李氏则会问谢朝华什么意思,谢朝华便十分耐心地逐句解释,引经据典地讲与李氏听。
讲完经文,李氏沉思了片刻,端起面前的茶抿了口,淡淡道:“过几日丫头你就去御学院吧,那里有太学的博士给讲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又有宫里嬷嬷给指教各种礼仪规矩。虽说女孩子不用跟男人们比文章比韬略,不过谢家到底不比一般小门小户人家,即便是女儿也要有些眼界才行。成日闷在自家院子里,还不如出去多见见世面。”
谢朝华起身应了,李氏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若再推脱,反而显得造作有些假了。李氏继续道,“这些日子天气越发热了,我意思你就干脆住在御学院里,也不用整日两头跑。我这里离御学院也近,你有空想着多来我这里陪我念念经、说说话就算丫头你有心了。”
谢朝华跪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布的局,帷幕已经拉开。
不久,谢氏家族此次去御学院陪读的名单人选定了下来,而谢老夫人不喜自家女儿去御学院的想法众人皆知,故而此次谢朝华名列其中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顿时使得人们由此衍生了许多的猜想,甚至有传言说谢朝华是谢家内定的未来东宫备选女儿之一。
谢朝华听到这则传言只淡淡笑了笑,东宫自从太子显被废之后,东宫在哪儿都毫无着落。
谢老夫人对于谢朝华入御学院的事情,只轻描淡写地嘱咐了几句,看不出是喜还是怒。不过自己调教养了十几年的一枚好棋,转眼却成了李氏手中的棋子,这为他人做嫁衣的味道怕是千般滋味在心头的吧。
谢朝华看着面无表情的谢老夫人,笑得十分端庄得体,她虽不知今后自己前途何去何从,只此刻,心中却满满是报复后的快感。
下人都在私下议论纷纷,看向谢朝华的眼神也都变了一种目光,仿佛像是看着一个忘恩负义之人。丫鬟翠儿替谢朝华感到委屈不平,可谢朝华却毫无所谓。
前世她经历的鄙视嘲弄还少吗而她也早就看透了,人都是趋炎附势的,世上的墙头草比比皆是,人们其实很容易接受,见怪不怪的。若想堵住别人的嘴,最好最有效的办法唯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谢朝华很快就适应了御学院的生活,比别人多了几十年智慧的她在众贵族女儿中却是表现极其平凡普通,故而一开始即便对她颇有些敌意的女孩子也渐渐不将她放在心上。而在谢朝华入学后不久,妹妹朝容的来到更加令谢朝华几乎被人彻底的忽略遗忘了。
谢朝容的娇俏艳丽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她的伶牙俐齿,她的天真活泼,再加上她母亲长公主的身份,都令得谢朝容在御学院光芒四射,倍受瞩目。
御学院是贵族女子的学府,不过时而也会有男子前来,肖旻便是其中的常客,他一个闲散王爷整日无所事事,御学院里读书的女子大都是他的宗族姐妹,而他虽然身份有些特殊,不过毕竟前朝纷争已经过去许久,而肖旻又是个谈吐有趣之人,故而他也是众郡主眼里最受欢迎的王爷哥哥。
肖旻每次前来总是会被姐妹们围着说笑一番,而少话安静的谢朝华与他甚少有交谈,但偶尔肖旻会使眼色给谢朝华,两个人便会找一处无人安静所在,兴致好时,肖旻便会摆弄一下箫,偶尔谢朝华也会配合他弹上一曲。
自从上次说起过一次朝堂之事后,肖旻再没有在谢朝华面前提起过时事政事,他们两人甚至有时会各自想着心事,坐着半天不发一语。
第四十八章 献曲
更新时间2012211 11:10:35字数:2739
这一日,谢朝华同肖旻与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御学院一处鲜少有往来的去处。
突然一阵琴音从竹林深处传出。
那琴声轻如细雨春风花落,重如万马奔腾气势磅礴,转和之处忽又有歌声加入,那歌声时而高亢时而婉转,感觉是兴之所至随性而歌。谢朝华与肖旻同时起身,他们对视一眼,相顾而笑,可见他二人都对这弹琴高歌之人心生好奇。
二人寻着歌声而去,待到近时,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正在弹琴高歌。他显然是注意到了谢朝华二人,蓦然压住琴弦,眉头轻蹙,似有不悦。
“谁”
他穿着一身湖绿色宽松衣袍,腰间只松松系着跟同色绸带,朴素极致的青色发巾下,却是一张颠倒众生的绝美容颜。
“大胆,此处乃御学院,尔是何人,竟敢擅闯”肖旻高声喝道,他此时说话有了几分王爷的骄横。谢朝华鲜少看见肖旻如此装模作样的架势,到是觉着有趣新鲜。
那少年盯着肖旻看了半天,墨黑的眼瞳如夜幕星辰般闪烁灵动。然后,他超然一笑,右边脸上显出可爱的梨涡,“擅闯说实话我还不高兴来呢”这少年说话行径十分的放肆,谢朝华心中讶异,再次打量起他来。这少年此时已经起身站起,他个字中等,神态随意轻松,秀气俊美的脸上洋溢着从心底里发出的快乐。
“放肆这是安隽王,还不快给王爷行礼。”肖旻的随从不知从何处出现,在一旁大声喝斥道。
肖旻举手摆了摆,那随从立刻躬身后退。
少年眼睛骨碌碌一转,呵呵一笑,“是,是不知安隽王驾到,乐师宋旭有礼了。”他一点没有小民见了王爷那样的拘谨与提心吊胆,反而十分随意轻松,他身上有股如这竹林般的清新之气。
“你就是那个新入宫的乐师”肖旻惊讶地问。
“正是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