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明日道:“坐吧。我去厨房烧点水来,不过我这里可没有那些什么山什么眉,只好委屈你凑合着喝点热水吧。”
明日一笑,道:“那就劳烦姑娘打赏我一碗热水喝吧。荷妹的茶虽然极好,但每每饮来不过是得观古意,哪及在你这里喝的水,总是有一股甘甜的味道呢”
“油嘴滑舌。”唐糖口中道,但还是满心欢喜地去厨房烧水了。
生好炉子,将水壶放好,却见案上放着的之前捏了一半的糖人已经晾好,禁不住放下了手边的事,自取了刷子细细刷上糖浆。
忽然身后一双温暖的手臂环上她的腰间。她微微一笑,并不回头,手上的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
上官明日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嗅着她身上的甜香。只听唐糖轻笑了一声,道:
“不在外头好好坐着,跑过来吓唬人家做什么”
明日的笑声轻轻吹在她的耳畔,道:“你进来了这么久,我便想来看看你在这做什么。”
唐糖“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向他道:“捏糖人儿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像苏姑娘,会茶道懂字画,还能摆弄乐器,那才好看呢只可惜话虽如此,我倒是从来没见过的。”
明日道:“这有何难你若喜欢,下次带你去苏府的时候,就可以叫荷妹做给你看啊。你是不知道,她和骆三公子的琴箫合奏还要更加精彩呢只可惜连我也不曾亲眼看见过。”
唐糖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望他,道:“有时候我当真羡慕苏姑娘和骆三公子。”
明日低低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是呢今日看他二人情状,当真是耳鬓厮磨,情意绵绵。只等着淑和皇妃这事一了,他们必然是要完婚的。”
唐糖低头思索了片刻,好奇道:“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你和苏姑娘算是自小熟识,更是早在骆三公子之前,怎么你们就没有”
明日轻笑,又将她拥紧了一点,道:“我五岁时随父亲迁官到京城,自打那时就和苏兄在一处玩耍,后来又是同一个师傅教的骑射,自然是亲厚异常。而荷妹从小就常常跟着她哥哥,自然也就与我相熟了。这近二十年来,我和苏兄是生死之交不假,而与荷妹也情同兄妹。但是,我从来没往那方面去想过。”他顿了顿,又道,“去年这个时候,皇上曾经把荷妹指给我。无巧不巧,我正好在那个时候遇见你,只觉得似乎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连你的糖人儿也看着眼熟。渐渐的就觉得,你应该就是二十年前给我糖人儿的那个小姑娘。我可是想了你二十年,哪还有功夫去想别的姑娘”
唐糖伸出沾满糖浆的手指戳了戳他的鼻尖,笑道:“就会拿好话哄我,我看是苏姑娘从小就看出了你油嘴滑舌,一定是没安好心的,才不愿意搭理你呢”说罢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糖人儿,缓缓道,“二十年前我还小,记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自那天在花枝巷遇见你,那件事情就忽然萦绕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从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也许这一生,我都注定要牢牢记着它了。”
明日一笑,道:“你这糖人儿的味道,我何尝不是一辈子都再也忘不了了呢”
唐糖在他怀中转过身,伸手贴上他的脸颊,道:“明日,你相信么我觉得我们可以挺过这一切的。最后陪在你身边的人,一定是我。”
明日郑重点点头,握住她的手,道:“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一定会给你幸福。”
唐糖温柔一笑,靠在他温暖的肩膀上。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唐婶手中挎着一个篮子,叉着腰站在门口。冷冷道:
“都敢把男人往自己家里带了,你这丫头,小心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明日和唐糖一惊,立刻分开。唐糖尴尬地笑了笑,递了个眼色给明日。明日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而唐糖也转身继续刷着糖浆,不再说话。
至晚间,苏荷干脆吩咐了人把饭摆在了听松阁。二人吃过饭,在灯下坐了,各执了一卷书在看。时光平缓如水般地滑过,凝聚在铜漏里,良久化作“叮”的一声轻响。默然相对,岁月静好,也许就是如此罢。
就这么过了许久,骆毅忽然放下书,负了手缓缓走到苏荷身边,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
“今晚你可是还要留在这里”
苏荷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连忙举起手中的书拍在他臂上,转了身道:
“好没正经的,一个晚上还不够么”
骆毅微笑着接住了那卷书,直起身道:“你可别忘了,昨晚我明明都要走了,是你拉住我不让我走的,也是你”他说着举起手指轻轻刮了刮苏荷的脸颊,放低了声音,续道,“也是你把我拖上床的”
苏荷听到他提起昨晚,登时又羞又急。只扭过身子赌气不去搭理他。
然而骆毅的手臂却带着浓浓的暖意环上她的肩膀。他柔声道:
“说来也奇怪,你平日里是那样温文娴静的女子,即便是私下里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会有像这样的娇羞柔婉的情态也是极正常的。可昨晚在这里,你却变成了一个嫣然生色、娇慵妩媚的小女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每说一句,苏荷的脸就要红上一分,待他说完之后,她的脸已经仿佛要滴出血来。骆毅轻轻一笑,又继续道:
“你知道么荷儿,每次看到你脸红的样子,我就会越不想放开你”
苏荷回头斜了他一眼,道:“你要是又想让我留在这里,大可以直说便是。”
骆毅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你今晚要是再留在这里,只怕我就要把持不住了。”但他还是在她彤红的脸颊上印下一吻,这才放开她。
“那,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晚清阁了。”苏荷说着慢慢离开他的怀抱,站起身。
骆毅点点头,道:“昨晚没怎么睡,今天一定要好好休息。”
苏荷握了握他的手,转身出了听松阁。
这里骆毅自去梳洗更衣,睡下不提。
正是睡意朦胧之间,忽然听到有极轻的敲门声,骆毅猛然惊醒,只当是苏荷那里又出了什么事,连忙趿了鞋子,起身去开门。
然而门开之后,随着夏夜的凉风一同涌进他的鼻息的是苏荷身上淡淡的清香。门外站着的正是苏荷,她换了一件天水碧色的寝衣,寝衣外面披了一件绣了一树桃花的浅粉色披风,大有盈盈不胜之态。
“荷儿”骆毅奇道,“你这是”
苏荷局促地笑了笑,欲言又止。
然而骆毅已然明白,他道:“你是还害怕么”
苏荷点点头,道:“委屈你,还要多陪我一晚。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收留。”
骆毅呵呵笑了,伸手拉她进来,口中道:
“这里是你家,自然是你想来就来了。只是”他扬了扬嘴角,“只是你一旦进来了,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怎么”苏荷盈盈笑道,“你今晚是存了心要欺负定了我是么”
“这是自然。”骆毅道,“谁听说过羊入了狼窝还能安全回去的”
苏荷轻轻打了他一下,道:“你还真会得寸进尺。”
骆毅暗暗笑了笑,道:“那也得荷儿你同意了才是”一面说一面拥了苏荷走进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