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不过一个会调兵打仗的将军,所以当部下来报说周维岳被俘虏的时候,徐大人高兴地简直要跳起来,当即就命人打扫出一间干净舒适的牢房,准备招降他。
而蔺既明能有和周维岳相同的待遇,纯粹是顺便而已,结果刻意恭维的没讨好,反倒是顺带的开了窍,这就让徐大人有点抑郁。
算了,蔺既明就蔺既明吧,反正他和周维岳也是有交情在的,能通过他把周维岳招降了,那也是大功一件。
是故徐大人对蔺大人也是客气的很,从牢房出来就安排到了客房,一路好吃好喝。
但蔺既明这次出来是有任务的,按照周维岳的话说,广西的大小官员守将叛变,那是因为他们能拿好处,但广大苦大兵可什么都拿不到,不仅如此,还得背上一个反贼的罪名,逮着就是杀无赦。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归皇帝未必就是万众归心。根据他的了解,在曹首辅的大力劝说下,皇帝这两年给广西拨的军饷很足,甚至比浙江的待遇还好,但广西兵依然是一副吃不起饭的衰相,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些军饷都被驻守广西的军官和文官给中饱私囊了,然后再玩个小手段,把大兵们的怨气都转嫁到大央皇帝身上,搞得民怨滔天,正好官逼民反。
周维岳表情严肃:“而你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苦大兵,戳穿徐雪松的小手段,就算不能说服他们反过来帮我们,也得让他们对徐雪松心存怀疑,这样士兵作战就不会卖命,来日不管是劭卿从康城攻了出来,还是长安那边派了援军,招降策反,都会很容易。”
但是说着容易做着难,蔺既明虽然用曹德彰的名头跟徐雪松攀上了关系,但徐雪松对他的戒心依然没有放松,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连出府都困难,别说策反苦大兵了,就连跟兵哥哥搭句话都异常困难。
出来两天依然一事无成的蔺既明十分抑郁,愁得整夜睡不着觉。
睡不着觉的还有在省外伺机进攻的杭子茂,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经过一日一夜的行军和缜密筹备,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吹熄了火把,面色严峻地叮嘱:“动起来打,不要让他们摸清我们有多少人。攻下城池后不必固守,所有的广西守军千户以上军官,一律杀无赦,千户之下的尽力招降,非要一条道走到黑的,就送他们去见阎王。”
有偏将发问:“那柏大峥麾下的叛军呢”
杭子茂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书写着嗜血的残酷:“你说呢”
那偏将在他的目光下竟然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急忙点头:“属下明白了。”
杭子茂满意地点了一下头,道:“我们只有三万人,攻下城池后倘若固守,定然会牵住大量兵力,再上看管俘虏的人,这仗就没法打了。”
偏将又插嘴道:“将军,属下有一计,对于那些投降的广西兵,我们可在战役中使他们打头阵,一来可观其是否真心投诚,二来还可用来招降其余守军,这样我军跟在他们背后,减少阵亡不说,倘若他们就二心,还能立刻就地斩杀。”
“好计策,就这么办。”杭子茂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恰巧一朵乌云飘来,挡住了清亮月光,林子里霎时黑了下来,只剩下前方关口处燃烧的火把通明。
他音色微沉,灌满了寒风:“杀。”
第百一六回半边血半边天下计
李劭卿半夜被外面的喧哗声吵了起来,匆匆出门一看,但见西面似乎是很远的地方,火光已经映红了天际,好像朝阳将升。
他逮着一个匆匆过来的士兵问:“怎么回事”
那小兵摇头道:“标下不知爵爷,是否要请将军们到大殿议事”
李劭卿略一沉吟:“不必,叫他们立刻到城楼上去,听我口令,准备发动反攻。”
士兵犹豫道:“爵爷,我们并不知道西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贸然反攻,是不是有点冒险”
李劭卿在眉骨前用手搭了个凉棚远望了一下,笃定道:“西面的情况,不仅我们不知道,城外的叛军也不会知道。”
那士兵忍不住也学着他的样子手搭眉骨远望了一下:“您看到什么了”
李劭卿把手放下来,很淡定地说:“太远了,什么都没看着。”
士兵:“那您何以如此笃定”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李劭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将人踹出去:“还不快去传令”
天蒙蒙亮的时候,杭子茂的部队打下了广西边境上的勤城,攻占城池后压根没有守城的计划,干脆利落地屠了城内守军,留下一百人安抚百姓,剩下的马不停蹄地就往下一城赶了过去。
第三方势力的插入果然打了徐雪松一个措手不及,他毕竟是个彻头彻尾的文官,擅长的项目是玩政治,而不是带兵打仗。得到勤城失守的消息后立刻就方寸大乱,先跑去找了蔺既明,把刀架在人脖子上,恶狠狠地发问:“是不是你搞得鬼”
蔺既明只穿了一身亵衣,睡眼朦胧地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我搞了什么鬼”
徐雪松将他狠狠摔在床榻上,怒气冲天地发问:“勤城失守,是不是你搞的鬼”
蔺既明一愣,瞬间清醒了过来:“勤城失守勤城怎么会忽然失守李劭卿打出康城了”
徐雪松简直要气歪鼻子,又上去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你居然还敢跟我装蒜,我现在就杀了你”
刀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殷红的血流出来,在衣领上染出花纹,痛觉让蔺既明愈发镇静,盯着徐雪松的眼睛,口吻平静:“自从我出大牢以来,不管做什么,都有你的眼线监视,你说勤城失守是我搞的鬼,我倒要问问你,我拿什么搞鬼”
徐雪松闻言一愣。
蔺既明又道:“你也知道我是依靠曹大人起家的,你给曹大人送了金子,现在事情败露,陛下面前瞒不住了,曹大人才将我派过来,助你一臂之力,结果你不但不领情,还如此对我”
徐雪松又一愣,将刀从蔺既明脖子上拿了下来:“你是曹大人派来助我的曹大人知道广西已反”
蔺既明抬手捂住脖子,瞪了他一眼:“你又没有告诉他,他老人家怎么会知道你打的鬼主意,他只是害怕你在广西捅了大篓子连累他,毕竟你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徐雪松了。
蔺既明叹了口气,忽然放软了语调:“我有什么理由刻意害你呢雪松公,千里做官,我只是求财罢了,又不求忠臣良名。”
徐雪松道:“真不是你”
蔺既明苦笑一声,抬手指了指门外:“我要是你,我就赶紧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而不是在这怀疑一个不该怀疑的人。”
徐雪松瞪着他,后退了两步,对门外跟来的看守道:“看好蔺大人,别让他跑了,也别让他出事。”说完便急匆匆地转了出去。
血已经染红了蔺既明的整只肩膀,幸好没有伤到要害,所以暂无性命之忧。徐雪松走了之后,蔺既明从床上下来,因为失血过多,起身的时候猛然一阵眩晕,险些摔倒在地。
门边的看守因为得了徐雪松的命令,不敢让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此刻见他这幅虚弱的模样,急忙走进来扶着他:“大人,您无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