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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时光也慢下来。永宁方才意识到,原来他的声音是这样好听的,一时忘记了回答,待得董彦再出声唤她才回过神来,淡淡道:“是永宁太挑剔了,并不是大人的过失。大人若是自责,永宁就要无地自容了。”董彦道:“臣惭愧。”永宁微笑道:“大人这样快就出来,也不曾吃饱吧。若是不嫌,念蓉那儿应该还有些糕点,大人不妨尝尝宫中的东西,毕竟别处也不易得。”董彦低眉辞道:“臣谢过公主,只是不必了。”

永宁微微一笑,复问他:“董大人,我们走了多远了”董彦答道:“路上看到两回长亭,应是有二十多里了。”永宁道:“原来走得这样慢。辽国的上京有多远要走多久才能到”董彦道:“臣也不太清楚,大概是五千多里吧。而今每日行五十里左右,后面的山道会难走些,再算上渡江和休整的时日,多半三四个月吧。”永宁听罢,轻叹道:“竟有这样远。原来只要百余日而已,看来也不算慢了。”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半月不到即可打一趟来回,是以董彦听了她的话,一时未深想,倒觉得有些稚气。永宁又问他:“董大人,可以再慢些吗一旦到了上京,我就要变成辽国的人了。”永宁的声线极是软糯,这般苦苦央求的语气,听来分外婉转,也分外忧伤。董彦心中一动,正对上她蒙着雾气的眼睛,自觉失礼,忙偏过头去。永宁以为这便是拒绝了,黯然道:“是永宁唐突了,这也并不是大人可以做主的事情。”

“公主”董彦微有不忍,永宁摇头道:“大人不必安慰我了。”他想了想才道:“可以的。公主与大辽国主的婚期是在明春,腊月之前到上京,推说路上耽搁,他们应当也不会说什么。公主若是愿意,日后遇到风景好的地方,就走得慢些,或是在驿站多停一日,待得到了辽国,天气冷了再行赶路,也是个办法,只是后面辛苦些。”永宁喜道:“当真么”董彦道:“臣再去问问向导,应该是可以的吧。”永宁道:“那就多谢大人了。”董彦道:“臣不敢。”

说话间念蓉也已出来,董彦遂把伞递给念蓉,向永宁道:“日头太毒,不妨稍避一会儿再走,此间粗陋,公主若是乏了,还请上车歇息片刻。”永宁道:“我知道了。”董彦也就告退。念蓉上前道:“那董大人说得没错,奴婢适才瞧见他们在后面又是打水又是喂马的,可着实乱得很,公主还是上车吧。”永宁颔首,上车后觉得困倦,倚着小睡了一会儿,再醒时又已在路上了。水复山重,一路的好风光。

再行得两个时辰就到了驿馆,天还亮着,只是再走也不知何处才能歇息,依着永宁的意思,本也是越慢越好。驿馆狭小,一行人不得尽入,念蓉先扶了永宁进去,董彦在外打点。随行人马皆是宫中的金吾卫,由千户周康率领,很快架好了帐篷。董彦见他们忙完,这才叫了周康到一旁说话,把自己与公主先前所说都向他交代了,又道:“我且说句不敬的话,公主那样的年纪,就要往不见天日的地方去,着实让人不忍,我心里难受,好似是把自家妹妹推进火坑似的。左右旁的也不是你我所能干涉,遂她一点心愿,还算力所能及。周兄以为如何”

周康道:“董兄是菩萨心肠,既是开了口,我怎么会不依。不为旁的,单为公主今日这身素服,这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念及此处,又觉胸臆难平,攥紧了拳头,“八万将士的性命,竟是这个结局。唉,今日看着虽光鲜,内里却实在屈辱得很。”

董彦叹道:“周兄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只是你我的委屈,哪里及得上那一位呢。”言罢看向那驿馆的大门,周康会意,也没有别的话说,半晌才道:“这就是命数吧。”

驿站中虽也是粗茶淡饭,毕竟做得干净些,永宁也是饿了,晚上多少吃过一点,不愿让人打扰,连念蓉也打发了出去,径自坐在西窗下看月。

念蓉出门时正碰上董彦,手里还托着食案,一时未能全礼,只屈了屈膝,问了一声“董大人”,董彦见她已换了一身浅紫色衣裳,隐隐猜到这也是公主的意思,拱手道:“姑娘多礼了。”又看她手中食案,便问,“公主用过晚膳了”念蓉称是,踟蹰了一会儿才道:“董大人,恕奴婢多嘴,似今日晌午那般的东西,公主必是不肯吃的,奴婢明白大人也有大人的难处,只是还请莫要太委屈了公主才好。”董彦中午时便已自愧失职,此刻被她点破,忙认罪道:“姑娘的话,在下心里知道,正想着去厨下说一声,明日备两样菜,给公主带着,不知姑娘以为如何姑娘想必也是要过去,这些不如就让在下代劳吧。”说着就要接她手中的食案。念蓉忙向后退了一步,笑道:“这可不敢劳烦大人,被公主知道了,必定要责罚奴婢。”

董彦就没有勉强,示意念蓉与他同行。念蓉行在他身后,因董彦未曾放慢脚步,跟得有两分吃力,口中道:“大人既有这份心思,愈发是奴婢多嘴了。奴婢先谢过大人。”董彦道:“路上若有市镇,在下也会请人去买些热饭菜给公主和姑娘的。还有不周之处,就只能请求海涵了。”念蓉道:“奴婢是不打紧的,大人不必在意。公主适才还说,不愿因她而麻烦大人,所以奴婢方才的话,还请大人万万勿在公主面前提起。”董彦道:“在下省得。”说话间已到了地方,念蓉思忖片刻道:“公主晚上尝了这里的菜团子,说宫中不曾吃过,觉得新鲜,若是不麻烦,大人便为公主备两个菜团子可好”董彦颔首道:“姑娘有心了。”念蓉道:“这是奴婢的本分。”再一屈膝,方才去了。董彦入内嘱咐过,此时尚是腹中空空,大抵是因为听进了念蓉的话,也只取了一碗粥、一个菜团子,端回房中吃了。那菜团子虽是野菜所制,很有些粗陋,却也清香得很,董彦心想,这东西呈给公主,也确实比那些做得不够地道的鱼肉合适。

稍晚下了一会儿的雨,点点滴滴敲在屋檐上,因此处幽静,很有些野趣。董彦此番出门,除去身上官服,就是四时衣物和几卷诗文,此刻换过常服,正在灯下品藻,更觉闲适合宜,翻过了几页书,方才想到,这般天气,不知公主那儿是否要牵动愁思,一时放心不下,搁了书到外面去,见永宁和念蓉所住的南屋还亮着灯,就随手取过驿站里搁在门边的伞,撑开了往那边走。

近得窗下,听见念蓉的声音道:“这才出门,就赶上一场春雨。那山山水水的,都要刚下过雨才最好看,明早要是雨停了,这山里不知该有多漂亮。”永宁道:“从前再宫里赶上下雨,可没见过你有这么好的兴致。”念蓉道:“公主今日也瞧见了,这外面的大山大水,哪是宫里能比的奴婢幼时就是在这样的山水里长大,好久不曾见过了,心里觉得亲切些,公主还不答应么。要是雨停了,公主一定好好看看,看过这些,那些个假山怪石,可就都不能入眼了。”永宁笑道:“倒是要你来说教了。”念蓉痴痴道:“公主从前教奴婢读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奴婢就想,那诗写得真好,可就是红湿绿湿的才最有看头。宫中的人不也常说,那树上的绿色,几乎要滴下来似的,走在那样的绿色里,就跟入了山水画儿一样,时不时要觉得自己裙子上也染了颜色呢。”永宁奇道:“当真有这么好么你可莫要诓我。”

董彦听得永宁言语间很有几分兴致,因想她毕竟只是个年轻女孩儿,纵然心里有两分国恨家仇的计较,也还是少女心境,倒没那么容易伤春悲秋,也就安下心来,准备往回走。房中念蓉道:“奴婢哪有那个胆子。公主,开一点窗子吧,你也闻闻这新雨的味道。一点草木香、一点泥土香,奴婢从前很是喜欢呢。”说着话果真开了窗,正瞧见董彦站在外面,一时很有些尴尬。董彦微一躬身,向房内道:“夜深了,臣瞧着公主这边还亮着灯,就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