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小心翼翼带些试探的语气,心迅速地塌陷下来。她伸出手,把严浩的头颈搂在了怀中。
严舞从未这样地抱过一个人,但却刹那间觉得心中有被填满的一丝酸涨。满满的,暖暖的。
严浩把头埋在严舞的怀里,双手犹豫着,终于环上了严舞的腰。
许久,严舞把严浩抱到了床上,小心地,生怕又弄痛他。另一只手却始终没有放开地抱着他。严浩微微蜷缩着把头放在严舞的肩窝里,手环在严舞的腰上。也许别的姐弟该从小就有过这样抱着睡在一起的经验吧他们对这样的状况都略感陌生,但似乎又顺理成章。
“我今天去看妈妈了,”严浩轻声地说:“她住的太远,在城外的郊区,所以我只能逃课。”
她住的太远这样的表述严舞的眼泪迅速地滑了下来。在严浩心中,妈妈并没有真的离开吧她只是住的太远,住的太远而已
严浩继续说,呢喃的声音似乎要陷入梦境:“我想告诉她不要担心我,姐姐对我很好,我很好”
真的好么我刚刚打了你啊你还这么认为么严舞的喉咙被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哽住。
严浩的头在严舞的怀里蹭了蹭,慢慢地开口:“对不起姐我其实不想惹你生气,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也讨厌我”
讨厌么平心而论,严舞这么多年确实很讨厌这个不该出现的孩子,讨厌这个伤了自己家庭的爸爸不负责任的精子。可是,她真的讨厌怀里这个其实很无辜的孩子,这个弟弟么严舞语言乏力,只能轻拍着严浩单薄的身体,试图哄着他入睡。
怀里的呼吸愈见沉稳悠长起来,严舞伸手想掀开严浩的内裤,看看有没有打坏。严浩在半睡间依然察觉到了那只抚摩着自己身体的手突然离开,动了一下,呻吟着呢喃着:“抱我别走,抱着我。”他的手更紧地搂住了严舞的腰。
严浩早已长成一个大男孩,已经很多年没有试过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入睡了。妈妈你知道么姐姐会抱着我,哄我睡觉。你,知道么
严舞轻叹着,一手拉过旁边的被子,应和着环住严浩如同撒娇般蹭在自己怀里的身体。
随着季节的变换,夜开始渐渐拉长。窗外有黄色的月亮,在漆黑的夜空中泛着暖光,月光下仍然是一个郁郁葱葱的城市森林,有人已经入睡,有人仍在奔忙。
有没有人,曾被这个世界遗忘
严舞的眼皮也沉重起来,她在清醒悄然离去的最后一刻突然生出一丝惊讶:原来还似乎陌生的两个人,怎么会产生这种,拥抱的温暖
片刻的惊讶,严舞便把脸贴在严浩的额头上,睡意汹涌而来。
这是两个人的夜晚
早晨醒来,一缕阳光打在两人的身上。严舞缓缓地睁开眼睛,手里还抱着严浩。他的头依旧枕在她的怀里,是维持了一夜的姿势。严舞想到昨夜的事情,心里涌上点滴的心疼,悄然地把手从严浩的脊背向下滑落。
“别”严浩抓住了严舞的手,阻止了她想查看他身上伤痕的举动。原来他早已经醒来了。
“不行我看看”严舞坚持。
“不行”严浩别扭地从严舞的怀里躲闪出来,像捍卫自己贞洁一样地捍卫住自己的内裤,还把散落在旁边一夜的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
“还疼不疼了”严舞叹了一口气问他。
严浩用力地摇头,却始终低着脑袋不敢对上严舞的眼睛。心里滋生了一些微妙的情绪,想到昨天挨打的事儿,又想到自己撒娇耍赖地赖在严舞怀里的事儿,严浩的脸莫名地一红。
“你怎么了是不是还疼”严舞有些担忧地摸摸严浩的脸。小家伙脸红的更厉害了,别扭地把脸转过去,小声地说:“我我要穿衣服,你你先出去一下。”
严舞好笑,“你昨晚的衣服是怎么脱下来的,现在怎么还不好意思穿上了”
严浩僵在那里,手里还紧紧地抓着被子,不发一语。直到严舞无可奈何地在他的房间外面关好门,才放松下来。严浩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房门,感觉昨天发生的事情像一场梦一样。似乎也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对严舞撒娇。无论如何,他这么大一个人了,昨天的事情实在不光彩。摸了摸屁股,他倒吸一口冷气,打得可真狠“看来以后要小心这个女人了”严浩自己嘟囔着,这么说似乎又找回点自尊。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严舞在外面敲门,叫他出去吃早饭。
严浩还有些神经质地拽了拽自己的衣服,调整一下心态才推开了房门。
是很简单的早餐,一杯牛奶,两个煎蛋,还有些面包。严浩始终低着脑袋蹭到桌子前,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我喜欢吃咸的。”他小声说,看着严舞的神态,与其说是撒娇,不如说是在试探。
“什么”严舞问,然后又明白过来,“哦,你喜欢吃撒些盐的蛋对吗那我再去给你煎一个。”严舞说着就要起身。
严浩急忙拉住,“不不麻烦了我随便说说。”
严舞讶异地转过头,看着打从起床就不敢看他的小家伙。“你怎么了是不是在怪我打你”
不提这个事还好,提起来严浩就更尴尬了。赶紧摇头,“没有。真的没关系来来不及了,我要去上课。”严浩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严舞哪里知道这个小男人的尴尬,只是觉得奇怪,昨夜在她怀里蹭来蹭去的小东西怎么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有些好笑,她按住他的肩膀,“今天是周日,你上什么课而且据我所知,你是不参加任何补习班的。”
严浩无语,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渴望去上学。
严舞微笑,“对不起,我不知道昨天是你的生日,是我不对你喜欢什么我补送你一份礼物好吗”
她向他道歉严浩有些无法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姐姐。她的笑容好温柔,好美妈妈,在什么时候也是这么对他的吧。严浩怔怔地看着严舞,许久才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用了,我也不缺什么的。”
“那,就由我来做主吧”严舞拍拍小家伙的脑袋。
本来,她是想带他一起去逛街的,给他添置一些衣物和用品。可别扭的小家伙说什么也不肯,说要复习功课。严舞无奈,独自出门。想了好久,最后买了一套精装的约翰克里斯托夫准备送给严浩,作为补给他的18岁礼物。
其实说起来很好笑,从在大学图书馆借阅到自己买一套简装本的,历时四年,严舞从头看了三遍仍然没有看到结尾。并非看不进去,而是一种心情,沉溺的心情。一遍一遍的反复,不想让它结束。
回家的路上,严舞的嘴角总是不自觉的上挑,严浩应该还在家里吧还是先写下祝福的好。思量了很久,拿出黑色的碳素笔在上册写了这几句话:“克里斯托夫说,他有活下去的力量和本能,不肯自暴自弃的本性比理智还更聪明,比意志还更坚强。
送给严浩,我亲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