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后,也应择天下大族,何必非武氏不可武氏曾事先帝,人所共知,天下耳目,安可蔽也”
李治气得七窍生烟,子纳父妾,行同乱伦,就是给先帝戴绿帽子,不知死活的诸遂良尽把他的丑事宣扬在众目睽睽之下。
“臣触怒陛下,罪当万死。”诸遂良依旧直着脖子硬顶,又将朝笏放在地下,“朝笏还给陛下,乞求让老臣回家思过。”
这是以罢工来威胁,先是用刻薄刁钻的语言贬损,再是用顾命大臣的身份相压,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李治愤然起身。“来人,把他拖出去,重打四十杖。”
天子一声令下,慕容天峰带众千牛卫而入,抓起诸遂良就向殿门外拖。
被众千牛拉扯着,诸遂良仍在大叫,“陛下准许老臣告老还乡,陛下准许老臣告老还乡。”
“何不扑杀此獠。”一个女声在帘后响起,殿内一时静默,诸遂良如此相辱,武昭仪终于忍不住了,一会儿说她出身寒门,一会儿说她曾事先帝,尽把短处来揭,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眼看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于志宁哆哆嗦嗦不敢说话,长孙无忌上前一步道:“遂良是顾命大臣,有罪也不能加刑。”
太尉言之有理,天子拂袖而去,他轻飘飘一句话就保住了诸遂良的不敬之罪。
五鼓临朝,灯火相映,众臣立于丹陛之下,最末一个进来的是李义府,立即引来群臣的刮目相看,只因支持武昭仪,一夕之间高升,叹羡、鄙夷之声此起彼伏。
许敬宗随即扬言道:“庄稼汉多收了十斛麦子,还想换个老婆呢何况天子要改立皇后,我们何必妄生异议。”
附和的人多,沉默的人少,李勣抱病在身,立在一侧不语。
长孙无忌慢慢移过来,低声道:“英公,适才遂良已然顶撞了陛下,现在就指望你了,一定要力谏呀”
李勣面无表情回答:“太尉所言极是。”
待天子坐定,中书侍郎李义府、礼部尚书许敬宗上奏:“右仆射诸遂良,长令安裴行俭,出恶言诽谤陛下,应当贬黜他们。”
“准。”李治当然求之不得,打压这些人的感觉就是爽,“贬裴行俭为西州长史,诸遂良为潭州都督。”
一声贬黜,两人一下子给贬到边少荒寂之地去了,侍中韩援、中书令来济不惧前车之鉴,仍然上奏,坚持不可立武昭仪为后。
李治对这些劝谏的话早已烦透了,抬眼相问李勣:“朕欲立武昭仪为后,国舅、遂良等固执以为不可,卿怎么看”
满朝文武都等着李勣作答,他是功臣元勋,又握有军权,一言九鼎。
李勣抚须而笑,轻飘飘来了一句,“此陛下家事,何必问外人。”
“卿言之有理。”李治喜出望外,原来李勣是站在自己阵营的,何况他军权在握,国舅必不敢放肆,“就这么定了,朕决定立武昭仪为后。”
长孙无忌立即出来阻止,“臣。”
李治起身打断他的话,“朕改日再聆听国舅教诲,退朝。”
只因司空一句话,局势立即改变,长孙无忌的心情可想而知,瞪起铜铃大的眼睛扫向李勣。李勣装作没看到,清了清嗓子,直接出了朝堂,当年就是这位国舅以高阳公主一案,一手制造了名将李道宗与薛万彻之死,前车之鉴犹在,不可不防。
“先帝呀”长孙无忌伏地大哭,“臣辅佐不当,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您。”
“太尉请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眼见朝臣们一一走远,个个冷眼旁观,谁也不愿多管闲事,只有韩援、来济扶他起身。
在两人的搀扶下,长孙无忌呼天抢地,老泪纵横,“老臣无能,老臣无能呀悔不听先帝之言,雉奴懦弱,武氏奸滑,如立为后,大唐为祸不远也,老臣万死难赎其罪呀”
圣意已明,遂后许敬宗连络百官上表,请立武氏为皇后。
永徽六年十一月一日,李治正式册立武昭仪为皇后,由司空李勣主持册后大典,文武百官、各国使节汇集肃义门朝见,同时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正和之乐渐渐远去,萧可犹立紫云阁苑内,遥望承香殿,此时已是人去楼空,新皇后入主立政殿,灼灼光华之后,是否会想起暴卒的小公主
落日余晖,一班宫娥盈盈而来,捧着钗钿礼衣、印绶,女官洋洋洒洒宣了皇后之令:“萧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今日册封为尚宫局正五品尚宫,掌导引中宫,总司记、司言、司簿、司闱,凡六尚事物出纳文籍,皆涖其印署。”
萧可抬头,心乱如麻,一时找不出推诿之语,只能固辞不受,“请皇后收回成命。”
宣旨的女官并不退却,只身将诏书递上,“皇后娘娘已吩咐过下官,萧氏虽在尚宫局任职,但仍于紫云阁居住,衣食一并照例从前。”
萧可无奈,一并将诏书、印绶、钗钿礼衣接过,于室内换过正式的钗钿礼衣,随女官来到尚宫局,宫廷六尚之一,最高长官称尚宫,正五品,有二人。下辖四司:司言、司薄、司正、司闱,掌宣传奏启、名录计度、格式推罚、诸阁管钥。
此时夜色阑珊,四司众女史久候多时,宣旨的女官正是另一位尚宫安采旻,她年约二十岁上下,自幼入宫,以才学出众拜为尚宫。四司女史低首垂目,忐忑不安,刚刚册封新了皇后就来了一位尚宫,均是心照不宣。
四司女史、宫娥盈盈下拜,唯有安采旻以平级身份立着,笑容满面。
萧可从容转身,立于正殿屏风之处,缓缓道一句:平身。
安采旻身着半臂襦裙,眉目如画,清秀可人,一一向萧可介绍着四司各级女史,又道:“天色不早,诸司事务明日再议,书房已布置妥当,萧尚宫随采旻一观如何若是哪里不称心,也一并告知采旻。”面上笑颜可掬,她身为尚宫局之首,如何不知萧可的来历,新皇后的耳目,天子的旧爱,职位虽与她比肩,凡事自当小心谨慎,不去得罪她便是。
萧可随安采旻穿过尚宫局的正殿,拐进一弯长廊,西阁内烛光荧荧,这里就是尚宫局为她准备的书房,青幔素帐,香雾袅绕,坐榻、几案、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比不上紫云阁的绮丽,却是刻板的质朴。看着窗外夜色渐沉,又念及英华,巴不得安采旻早点儿让她离开,六尚的女官,哪个不是才学技艺出众,适才从她们的神态间就看出了,她们是不屑于自己的,何况皇后意图不明,也根本没有打算要好好做一个尚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