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的无尽蜿蜒长廊,往事就似一部电影,一幕幕、一页页、一段段,来来回回,十九年抹不去的记忆,在脑海中不停地翻来覆去,李世民、杨淑妃、高阳公主、蜀王愔那些活着的,逝去的人。
天光大亮时,依旧艳阳高照,从门下省得来的消息就是长孙泓被定罪为长流琼州,可卢承庆刚刚晋升为刑部尚书,且昔日与长孙无忌、褚遂良结怨最深,琼州千里迢迢,褚遂良的两个儿子就是前车之鉴。
刚进入立政殿,零陵香的味道迎面而来,一位身穿紫袍官员长身而立,面如面如傅粉,英俊洒脱,李义府回来了,果然神通广大,仅仅被贬了几个月而已,那位与他同时被贬斥的杜正伦却卒于横州,就连决囚不冤的唐临也死在了潮州任上。
“多时不见,尚宫一如的风采依旧。”李义府微然一笑,着实与人无害。
“李相公真会说话,哪里有什么风采。”萧可却是失魂落魄的。
“听说是尚宫为长孙泓求情,他才被改判为长流琼州。”李义府随口一问。
“不是。”萧可摇了摇头。
“不是就好,尚宫曾托义府办的事儿,义府一直记着呢过些时日,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李义府一如的笑容可掬。
“恐怕李相公给不了我答复。”昨夜,他那么绝情,想来无望。
别过李义府,萧可去寝殿内晋见皇后,佩儿、环儿捧着盥洗之物,皇后正在对镜理妆,绛紫宫装,发髻以金箔装饰点缀,端得雍容华贵。
“也不知是尚宫面子大,还是陛下同表哥感情深,死罪说免就免。”皇后似在嗔怪。
“皇后,长孙泓他。”
“少在这里替他陈诉冤屈,本宫听见长孙这两字就头疼。”不等萧可说完,皇后把手里的珠钗一掷,气愤道:“看在已故长乐公主的面子上,陛下宽免了长孙冲父子,这已是莫大的恩典,如今又宽恕了一个,还要律法又何用,只需尚宫求情便可。”
“我没有求情,是陛下不想杀他。”萧可屈膝跪诉,皇后最恨之人就是长孙无忌,今番确实触怒了她。
皇后根本不信,经此一事,对她极为失望,一言不发,带着众宫娥、内侍离开了寝殿。
萧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皇后不曾叫她起身,再不敢自作主张,今日的立政殿静得出奇,自皇后走后,偌大的宫殿内只剩她一人,从下午跪到晚上,水米未进,直到高延福进来说了一句话,意思就是皇后要她回紫云阁闭门思过,无宣召,不得踏足立政殿半步。
离开立政殿时,月上中天,因双腿麻木实在难行,滞留于万春门外歇息,今番惹怒了皇后,日后怕是在宫中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慕容天峰大步流星而来,直言相告道:“卢承庆适才向来陛下禀报,长孙泓已经死在狱中。”
这话无疑是晴天霹雳,雪上加霜,“伟伦怎么会死他已经被改判为流刑。”
“据说是中毒。”慕容天峰一脸轻松,长孙弘是死是活跟他无碍,“从大理寺刚刚转到刑部就死了。”
“不可能。”萧可愣怔一下,转身就向万春门外跑,势必要去刑部看个究竟。
慕容天峰却不容她胡来,当刑部是西市吗说去就去,才要拦截,又换了想法,到不如让她亲眼到刑部看一看,看到那家伙横尸当场,就此断了念头。
一路向宫禁各处出示左卫府上将军的令牌,转而随她来到横街,刑部已近在咫尺。
今夜恰是卢承庆当值,忽听慕容将军到访,忙出来相迎,却不想萧尚宫一头扎了进来。
她为长孙泓求情一事,宫墙内外人尽皆知,如今不明不白的死在刑部,尚宫深夜寻来也不奇怪。便令校尉把尸体抬上来,适才仵作已经验过,确系中毒身亡,如今只用一床白布掩盖。
萧可一手掀开白布,如何不是伟伦,只是脸呈青紫,看不出原有面目,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横死于刑部,当场伏尸痛哭。
好歹是六尚之一的尚宫,今晚却在刑部失仪,慕容天峰索性将她拽了起来,“我来安置他好不好你先回去。”
“如何安置”泪水已模糊了视线,萧可根本看不清慕容天峰。
“人死,总要入土为安。”她都哭成了这个样子,再不忍心责怪。
“凶手是谁难道不问吗”萧可一一扫过刑部诸人,伟伦殒命于此,凶手必在其中。
“还问什么凶手,他是死有余辜。”慕容天峰手上用力,将她重重撞在墙上。
身体似震碎了一样的疼,同时也让她清醒,再次把目光投向伟伦时,他已经被抬走了。
秋夜,冷风凄凄,至此才接受了这个实事,伟伦不在了,一瞬间消逝,谁是凶手皇帝皇后卢承庆李义府
作者有话要说:新唐书卷九十三列传第五
郁林王恪,始王长沙,俄进封汉。贞观二年徙蜀,与越、燕二王同封。不之国,久乃为齐州都督。十年,改王吴,与魏、齐、蜀、蒋、越、纪六王同徙封。授安州都督。显庆五年,追王郁林,为立庙,以河间王孝恭孙荣为郁林县侯以嗣。神龙初,赠司空,备礼改葬。
、第三十三章
远山青翠,隐隐没于云雾之中,近处溪水潺潺,对岸是一望无际的桃花林,如云如霞,芬芳怡人,村姑、少妇围在溪水边说说笑笑,洗衣摘菜,是梅园村独有的田园画卷。
一双手蒙上她的眼睛,用余光扫到他的衣摆,白衣翩翩,不染纤尘。
“伟伦,是你吗你说过,不会再来了”掰开他的手回眸,神色微变,却不是伟伦,那人丹唇外朗,柔情逸态,魅于语言,熟悉的零陵香迎面而来,“三郎,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
“我以为”他眼神是质疑的,握住他的双手,冷冷冰冰,感恸道:“三郎,你来看我了吗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
蓦然间,人不见了,握着的手也不见了,凭空消失,萧可来回张望着,到处寻找,却被漫天的大雾遮住了视线,前不见方向,后不见退路。
猛然惊醒,子夜深深,寝室内唯有一盏孤灯照明,窗外是稀稀沥沥的雨声。
眉儿掀帘子进来,她的样子,仍是魂不守舍,“醒了,慕容将军一直在外面站着。”
萧可掀开毯子,披衣下榻,出门一看,慕容天峰果然在廊檐下立着,背着双手似在欣赏灯下夜雨,“伟伦呢你说过会安置他,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慕容天峰索性把话挑明了说,“长孙泓就算没中毒,你以为他能平平安安走到琼州吗”
萧可摇头,褚遂良的两个儿子就是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