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听同僚们讲,他又去含凉殿巴结天后了,抄了一上午的文宗,是不厌其烦,趁着下午事儿不多便去了左卫府找秦枫叔叔,结果在横街碰到两个朋友,一个是左威卫的校尉王果,一个是慕容伯伯手下的郭齐。三人一商议,转头去了少阳院寻阎庄,后来一打听人不在,算是白跑一趟。
“英华你也真是的,他都快当你姐夫了,竟然不晓得他告了假。”王果抱怨起来。
“哎呀我怎么知道,他告没告假也没跟我说。”英华也觉得很奇怪,往日阎庄哥哥老往家里跑,现在快成亲了,反而不大来了,细细一想,自纳吉、纳征之日来了一回,后又不见了人。
三人正说着,远远来了一堆人,内侍、宫娥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王果一看,竟然是天皇、天后以及英华新的顶头上司武承嗣和右卫将军武三思,忙上前晋见。天皇仍是病体缠身,晕晕乎乎的头重脚轻,要被两个内侍扶着才行,趁着今日天气好,出来活动活动,也见见皇后家的两个侄子。
天后刚叫了平身,武承嗣便插了一嘴,“你不是宗正寺的李英华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英华咧了咧嘴,今天有多倒霉,阎庄哥哥没寻到,却被顶头上司抓个正着。
“本宫叫他来的。”天后笑抿抿的,招手叫英华过来,“你阿娘呢自从告了假就没影儿了。”
“在家里忙姐姐的事儿。”英华尽力装出一付很热络的样子,这样武承嗣就不敢找麻烦了。
皇后也笑了,这孩子倒是挺是聪明,生得也好,跟个小姑娘似的,“去玩儿吧别扰了天皇的兴致。”
英华巴不得这一句呢如获大赦。
在横街与两个朋友作别后,又去往宗正寺,半道又被小顺子拦住了,说是天皇找他。英华心里一怔,天皇找他干啥也不能推脱,跟着小顺子来到蓬莱殿,果不其然,天皇已经回来了,走的这么快,刚里还有花园转悠的,上前施了一礼。
李治忙叫了起身,好好打量着他,长身玉立,清澈无邪,时光一瞬飞逝,都是个大孩子了,长的也很俊俏,眉眼、脸庞像极了她。“适才听宗正卿叫你李英华,你姓李吗”早就认定了她的信口开河,英华跟表哥一点儿都不像。
“是啊”英华点了点头。
“那阿娘有没有说,你的生父是谁”毕竟是个孩子,一问即知。
“是。”突然想起母亲的警告,英华又摇头,“阿娘没说。”
眼前就要问出来了,又道阿娘没说,便让那孩子上前,伸手摸着他的脸庞,思绪回到了衡芷阁的夜晚,天峰将那里围的水泄不通,她怎么可能和别人胡来,她心里念着那个人,至死不忘。再看英华的样貌,的的确确像极了她,“想不想知道父亲是谁”
“想啊可阿娘不说。”英华一口咬定又反问,“你知道吗”
李治摇了摇头,说不好就是自己的,她要报复,才不肯据实相告。
“你为什么不让哥哥回来”英华虽然对他不熟,但他挺温和的,也不像坏人。
“不是朕的原因,是。”算是被一个孩子问住了,再次摸了摸他的小脸,若真是自己的,却也不能相认,素节与上金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一个禁锢在袁州,一个禁锢在澧州,说是皇子,比蝼蚁都不如,“去玩儿吧那武承嗣不敢难为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太子李弘大婚之后,天皇下了一道诏令,称许敬宗修国史多有不符之处,命刘仁轨重新修订,现在的刘仁轨可不是当年屡遭李义府陷害的刘仁轨了,他屡屡奉诏出征,横扫千军,出将入相,掌国权柄,算是让天后尝了甜头之后,又给了一记闷棍。
身在含凉殿的天后已然知之,又是晋升天后,又是封赏外戚,天皇怕是坐不坐了,又要压制她。直接甩了一册建言十二事上去,是出自她和北门学士的手笔,内容就是劝农桑,薄赋徭,息兵,与民休息,以道德治天下,重视农业,广开言路,照顾中下级官吏及百姓的利益,这样一来,上下各个方面全顾及到了,自然达到笼络人心的效果,臣民无不称颂天后仁爱德广。
萧可一直在忙婵娟的婚事,总算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婚后小两口夫唱妇随,很是和睦,也让她少操一份心。正想着如何辞别天后,就有含凉殿的内侍来传旨,说是天后叫她入宫一叙,于是换了女官服色,让柳儿去外头叫了一辆马车乘坐,不过刚刚出了坊门,就再也走不了。
柳儿出了车厢一瞧,对面的仪仗很是不俗,问了车夫才知道是侍中郝处俊从这里经过,就一条巷子,只能过一辆马车。回头向萧可道:“尚书,是郝处俊。”
“那就让让吧”萧可自是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
马夫才要向后退,郝家的家丁便冲了上来,拽住马夫就是一通好打,最后一脚揣到一边。
萧可哭笑不得,明明已经让路了,还是不依不饶,那位郝侍中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和柳儿刚刚下来马车,就给家丁推了一下,差点儿崴到脚。
“滚开,少在这里挡路。”家丁就是清道夫,一路骂骂咧咧,推推搡搡着众人,好让自家仪仗通过。
看着郝处俊扬长而去却没奈何,只和柳儿把马夫扶起来,已给人揍的鼻青脸肿,便拿些散钱让他找个医馆瞧病,这么一耽误,天后怕是等烦了。
在场围观之人不少,没有一个发声,只有一个婆子出来说道:“那是郝侍中的车驾,冲撞不得,他是个好官,给百姓办事的。”
萧可更加无奈,让人推了一下反而没理。
来到含凉殿,天后正在里头大发雷霆,不因为是来迟的缘故吧走进去一瞧,天后穿着一袭大红色绫裙,翠珠围绕,已将笔墨纸砚、表章奏疏扔的满地都是。佩儿、环儿在一旁立着,一动不敢动,见萧可进来,才把手上表章交给她,连连使着眼色,意思就是天后为这个生气的。
萧可低头一瞧,原不是一件大事,是天皇想起了昔日舅舅的好处,要给他追复爵位,把棺木迁回陪葬昭陵,并让他的孙子长孙翼承袭赵国公的爵位。此事对天皇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多得舅舅之力才能登上皇帝宝座,何况当年长孙无忌着实死的冤。可对天后来说就不一样了,天下谁不知天后最恨之人就是长孙无忌,还不是打她的脸吗还如此的光明正大。
“人都死了,再追复有什么用。”萧可把表章合上,移步上前,“难道天后想把他从棺木里拖出来,挫骨扬灰诏令都下了,天后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咱们就等着,总有把他挫骨扬灰的一天。”天后仍是怒气冲冲。
“何必呢都这么多年了,难道天后要记恨一辈子,不值。”萧可叹了一声,跟随她许多年,该如何形容呢性情中人,太过于爱憎分明又好像不是,该如何形容她呢有时竟似个谜,竟不能一一解透。她如此动怒,是该找个因由缓解一下,“不如下官陪您出宫走走秦枫快要娶媳妇了看看他把家里布置成什么样子了。”
天后一听,正合时宜,便吩咐高延福准备仪卫,领着宫女、内侍浩浩荡荡朝延禧门而去。走到半道儿,又遇见三个不喜之人,刘仁轨、郝处俊、李义琰,见了天后仪卫,三人均行跪拜之礼,可天后不叫平身,只能干巴巴依礼恭送。
厌翟车上,萧可一如微笑着,“毕竟是三个重臣,天后就让他们跪着。”
天后眉头一蹙,“平日那么活络,跪一跪何妨。”
萧可就当讲笑话,就把今早来迟的原因说了一遍,正是因为其中一个郝处俊。
天后一听,似有不快,“刚才怎么不说,本宫替你讨个公道。”
萧可没心思找郝处俊理论,“算了,多事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的所有想法,天后一清二楚,“又想走了对吗本宫这里不舒坦,不如西樵山的大夫好恨不得插个翅膀飞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