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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因为许久没有说话,君宜的吐字有些含混,语声也不连贯。皇帝让伺候的宫人都出去,目光却是不离他片刻。像那次见到云雅一样,他也几乎认不出这个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的弟弟了。印象中那夺人的俊美与轩昂的气度都已消失殆尽,惟留那双眼,依然如星子般明亮,让人知道他还是他,百折不挠。“免了。九弟,坐。”

“臣弟不敢。”

皇帝下了台阶,一甩袍摆席地而坐,“这样敢不敢”

君宜眨了眨眼,盘膝与他相对而坐。“这几个月臣弟都是这样坐的,舒坦。”

“舒坦就好。”皇帝随手拿过只酒坛,拍碎泥封喝了一口,“你自己随意。”

君宜依样画葫芦,只在灌下第一口酒时呛了一声,酒水淋漓,都挂在了他的长须上。皇帝哈哈大笑,“才几个月没喝而已,不会这么不中用吧”君宜大大的喝了几口,随意抹一抹嘴,“这是丢不了的本事。”“好。”皇帝也大口灌下,不一会儿酒坛就空了,“如何”君宜一笑,仰脖连喝上几口,直至酒尽,“臣弟奉陪。”

皇帝未语,又拍开了一坛酒,与他相对着喝下后,又拿起了第三坛。君宜打了声酒嗝,摆手道:“喝不下了。”

皇帝朗声笑道:“你也有喝不下的时候”

“臣弟近来吃的少,喝的也少,已不惯这样的猛灌了。”

皇帝瞥了他一眼,徐徐喝了一口,“慢慢来吧。”

“是。”君宜亦陪着喝了一小口,沉默了半晌,突道:“臣弟记得从前有一次也是这样同皇兄喝酒。”

皇帝目光悠远,“是有一次,那时父皇还在世,说要试试朕和你的酒量。”

“结果父皇看得馋了,下来一起喝了个痛快,究竟谁胜谁负,最后也没分出来。”

“何必要分出论喝酒多少朕是不及你,不过要比快,”

君宜一拱手,“臣弟甘拜下风。”

“你也不必自贬。朕喝的快,无法细细品味酒的甘醇,你却不同,分离之差也能体会得出。”

“正因为体会得出,才缺少了那份畅快。”君宜少少的又喝了一口酒,“臣弟其实也很羡慕皇兄。”

“是么”皇帝的眸光在他脸上一晃而过,“除了这个,你还羡慕朕什么”

“皇兄能与母后在一起,而臣弟的亲母却将臣弟拱手送人,虽然母后将臣弟视若己出,但臣弟还是得陇望蜀。”

皇帝面色无变,“这是一,二呢”

“父皇共有十三子,十二女,最疼爱的就是皇兄。”

皇帝眉尖一挑,“父皇对你宠爱有加,你还不知足”

“父皇对臣弟是宠,对皇兄是疼,不是皇兄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是每样都挑最好的供给皇兄,无需皇兄自己开口。”

皇帝眸色一凝,想起幼年,神色之中也带着思忆,“父皇的确想得周到,不论是物还是人”顿了顿,又问:“还有三么”

“皇兄一早就知道自己要什么,臣弟却是在很久之后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君宜放下酒坛,郑重道,“臣弟明白之后就想尽快告诉父皇,因此惹人误会,生出事端,还请皇兄降罪。”

皇帝眸光深远,“父皇知人识人,不是你我能够比拟。”

“是,臣弟如今都明白了。”

皇帝喝了一口酒,眸光定在他的身上,话锋却是一转,“你说羡慕朕,朕还有些羡慕你。”

君宜扬眉。

皇帝幽幽道:“不用每天对着奏折;不用听那些老头子啰唣;更不用对着一群争风吃醋的女子。”

君宜知道他要说什么,微微垂下眼帘,“有甜必有苦,有苦必有乐,皇兄无需羡慕臣弟。”

“朕也不想,不过有一样,朕不得不羡慕,九弟该知道是哪一样吧”

“臣弟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又要给朕出难题呢”

君宜抬眸,看一眼深沉难辨的皇帝,坦然道:“臣弟自作主张,违逆圣意的确是死罪,不过臣弟想,臣弟若是身死,臣妻就会心死。臣弟身上系于两命,即使酷热难熬,痢症缠身,也想求得一线生机。”

“若是求之不得呢”

“黄泉路上,臣弟会等她,以后生死再不分开。”

皇帝托着酒坛的手微微一动。生死不分开,他的心,她的意啊“她是个好女子,值得值得你如此。”

“是,臣弟有她,一生之幸。”星子更为明亮,几乎有耀目之辉。

皇帝不愿再看,仰首大口喝酒,半天,掷碎酒坛道:“朕要去睡了,你的一线生机,等着吧”

、第80章 鸾凤

君宜就这样等着,看着窗外透入的光线由暗到明,又由明到暗。地上的灰尘再也无法供他写字,每一处都是斑斑驳驳的“云雅”,看着这些字,就好像看着她的脸,或喜、或嗔、或恼,但是很少笑,真正的开怀大笑,只有等他出去,出去毫无征兆的,那一直紧闭的宫门霍然大开,一宫人高举着明黄圣旨大步而入,只在闻到内中气味时,脸色未免有些发绿,“谨谨王接旨。”

君宜跪倒,听着太监那尖厉的嗓音充斥着整座将将腐朽为土的宫殿,“虽有违逆,但念其纯孝之心,免其死罪,除留王爵外概余差事一概免除,钦此。”君宜磕头谢恩,从那几欲呕吐的太监手中接过圣旨后一步也没有停留,直朝外走去。

薄薄雨丝洒在肩头,荷塘中惟余断叶残荷,更添了几分秋意。君宜穿着单衫,迎着秋风在池塘边伫立了片刻便往太后和皇帝那里各谢了一次恩。步出宫门,已有马车等着,吟风穿着蓑衣戴着斗笠,颤抖的双唇几乎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王爷”

君宜上前,如以往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回来了”“属下一知道便赶回来了。”吟风简要的将语娆通知他的情况一说,君宜慢慢弯起了唇角,“这差事你是轮不到了,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大步上了车,叩一叩车壁,“走,去别院。”

因为长时间的日夜难寐加重了胎象不稳,云雅被大夫禁了足,此时只能躺在床上,抚着已经隆起的小腹望着绵绵秋雨,“弯弯,吟风回来了么”

“没有。”

“怎么这样慢,别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窦弯儿知道她心焦,绽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开解道:“不会出事的。皇上都已经下了旨,王爷谢完恩一定正在回来的路上呢。”

云雅咬了咬唇,“弯弯,我该去宫里接他的。”

“王妃以这样的身子出门,王爷见着必是要怪罪的,何况还有太贵妃,太贵妃也是不准的。”

“可我总怕会横生枝节,会有什么变故,或是有人临到头改什么主意。”

窦弯儿弯下腰,语声柔和但是坚定,“王妃信我,王爷一定很快就会到了,不会有什么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