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话。”二夫人眉飞色舞,“明天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大家晾开了瞧,别总以为什么事都由着他们来定”
第二天晚上,燕家众人都各自梳洗,收拾妥当后出门。孙嬷嬷挨在最后,虽然换了身簇新的暗花细纹对襟上衣、一条藕丝缎裙,但拖着发僵的腿,头也是垂得极低。到进了王府大门,裹纱罗美人似的丫鬟们迎上来,孙嬷嬷的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缩着脖子躲在最后。谁知打头的丫鬟笑盈盈道:“王妃身子沉重,不方便出来招待,燕夫人、孙嬷嬷,请先随奴婢去往后院同王妃一聚。”
二夫人顿时拉长了脸,“哟,到底是母女,就是与人不同,我们这些闲人可怎么办呢”那丫鬟笑容不减,“请燕老爷和燕少爷往前厅去,王爷正等着。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请往华锦苑去,太贵妃正在等候三位。”于是也只得兵分三路。燕夫人与孙嬷嬷由她领着往后面去;二夫人、三夫人和老夫人则由另外的丫鬟领着往华锦苑去。继棠和熙斐则由人带着去了前厅,里面人头济济,各级官员集聚一堂,几乎相当于半个朝堂。君宜站在门口,微笑着,敷衍着,忽一眼瞥见两人,剑眉轻扬,迎过去道:“熙斐,你来了。”
继棠气得把胡子给翘了起来,只因面对的是他,也不好说什么,自矜地一扬首,“君宜。”君宜的目光掠过他,“岳丈大人,你也来了”还没等继棠有什么表示,他已向熙斐道:“走,带你去见几个好朋友。”看两人走进去,很快被人群包围,继棠从鼻间嗤出一声,自己寻了个空位坐下,端起丫鬟送来的茶,再从奉着的盘中挑出几样合意的点心,边吃边喝,倒也颇为得乐。他这个女婿他是不抱什么希望了,不过在后院自有一番大战,他只需要静等战果就是。
二夫人从丫鬟手中接过茶,揭盖略抿一口后,眸光就在顺贵太妃身上打转。高高梳起的缕鹿髻,攒珠累丝金凤钗,那垂在额心的一粒红宝石和双耳上那对红宝石坠珠耳环映得人气色极佳,连脂粉都嫌多余。二夫人放下茶,瞥眼看见自己腕上的翡翠绿镯子,立时觉得老气横秋,连忙抚平袖管盖住了它。
顺贵太妃轻轻一笑,向燕老夫人道:“窦弯儿乖巧伶俐,而且心也实诚,做人也厚道。云雅离不开她,哀家也怪喜欢她的,收做义女,既能了却哀家心头一件憾事,也能让云雅放心。老夫人知道的,云雅的身子已近足月,最是要宁心静气的时候。”
老夫人颔首,“窦弯儿这孩子也算老身看着长大的,论样貌、论聪明都不输人什么,唯一输给人的”顺太贵妃截过她的话头,“这唯一输给人的地方,如今怕也是致胜的关键。今天大宴,一来是要为君宜洗尘;二来就是要教人知道,哀家多了个好女儿,虽比不得人家公主郡主,比比公侯家的女儿怕也是不遑多让。”
老夫人之前也曾挑剔窦弯儿的出身,听见这话虽然刺耳,但在她面前又无可反驳,只得道:“这是窦弯儿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有太贵妃你另眼相看。”
“也是各人有个人的缘法,”顺太贵妃眼珠一转,向着二夫人的方向道,“有缘总会在一起,无缘就算机关算尽,怕也只能是竹篮打水的下场。”
二夫人暗暗一撇嘴角,抬头道:“有缘无缘这样奥妙的事,我们这些俗人是不懂的。”
顺太贵妃唇角扬起,勾出一抹讥嘲的微笑,“那么你们这些俗人懂什么”
二夫人一梗脖子,“柴米油盐,还有婚丧嫁娶,样样都离不开一样东西”
、第124章 出头鸟
顺太贵妃唇边讥色更浓,“这东西不止人离不开它,而且是无人不爱,无人嫌它多的,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是走入旁门左道,可就是人憎鬼厌了。”
二夫人干笑,“杀人越货自然是旁门左道,一般俗人也没胆子做那个。”
“那么有胆做什么呢”顺太贵妃长眉斜挑,才染过凤仙花的指甲轻叩在杯壁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二夫人心想继棠不在,只有自己和老夫人是名正言顺开得了口的,因微微侧首向端坐如钟的老夫人望去,意思是想让她先提。谁知老夫人视若无睹,之后更低头向杯中轻轻吹气。二夫人心头暗恨,知道她看出顺太贵妃厉害,不想迎上去碰这个钉子,只是她不倚老卖老,自己就得做出头鸟,不然回到家中计算聘礼的时候,又要打主意打到自己的存货身上,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撕破脸皮,多多少少争回一点是好。打定主意,她又说了上去,“窦弯儿能认太贵妃做母妃自然是件极好的事,但是母亲不能留女儿一辈子,稍后嫁娶事宜,少不得同太贵妃商量商量。”
顺太贵妃自打她一提钱的事,就已猜到她的心意,因微笑道:“今天特邀你们来,本就是想说说熙斐和弯弯两个人的婚事。哀家知道,熙斐这一次回来也就一个月的工夫,过后还是得回西北。”
二夫人抢着道:“虽说时候有些紧,我们也不想委屈他。”
“哀家知道,所以就定在下月初如何一应酒水服制都由哀家来,自然,哀家的好女儿哀家也不会委屈她。”
二夫人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由她拿出梯己来为两人办婚事,虽说已是仁至义尽,但牵涉到最关键的聘礼一事,不得不特别拿出来说个清楚。“我民妇知道太贵妃绝不会委屈自家女儿,只是这一娶一嫁,聘礼和回礼太过悬殊的话,到时候怕也不好看。”
“哦你不想委屈你儿子,就要委屈我女儿”
二夫人连连摆手,“话不是这么说,我是想民妇是想说到底,我们两家本来就是亲戚,知根知底,婚事要想办得风光,少不得要大大破费一番。太贵妃富贵之人,自然不在乎这些个,只是我们”
“你们就想一毛不拔,空手娶个媳妇回去”
听她点破,二夫人只能豁出脸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窦弯儿有太贵妃做靠山,妆奁自然丰厚,我们这里要想拿出相同数目的彩礼,恐怕就算卖了房子也凑不上数,到时候传出去,我们为人父母的被人笑话几句也就算了,熙斐前程远大,传出去总于他有碍,就算他们小两口对着,年轻人脸嫩,也怕他自己心里过不去。”
顺太贵妃听她说出这样一番似是而非的道理,脸上似笑非笑,“你们的难处,哀家晓得,不过你们要把你们的难处转给哀家,哀家就不懂得了。这彩礼妆奁一家出,说出去,你们脸上无光,熙斐知道的话,心里怕是更要过不去了。”
二夫人涨红了脸,“这话说的,我们也是为两个孩子着想,总不能一边的妆奁堆成山,一边就出一两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