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大多也是因为奶奶见不得父亲对母亲言听计从,婆媳矛盾从来都是一触即发。
“我才让照照给你打过电话,你这就回来了,工作不忙啊”奶奶夹了筷子鱼肉塞进爸爸碗里,含着掩不住的笑意问。
他吞下饭,不知为何看了我一眼,才若有所思的答道:“还好,正好有空就回来了。”
期间爷爷奶奶一直在对着爸爸嘘寒问暖,我也插不上什么嘴,听了几句,才猛然想起来,裴渡呢
“哎小渡啊,刚刚不跟你一起回来了嘛照照,饭还没吃完呢,去哪啊”
“我去找他。”
我绕了几间屋子,最后才在柴房后门那找到他。像乡下这种老房子都是带院子的,我家柴房后门就是一小块空地,拿来当后院使。
屋子本就置在角落里,又没有开灯,隐约有月光从外面折射进来,一眼就看见裴渡坐在后门的阶梯上,背影孤傲,似要与月色融为一体。
我摸到灯线的手又放下,因为黑暗里,他手里夹着的明灭看得非常清楚。
我立马就冲了过去,劈手夺了他手里的烟扔到地上踩灭,厉声道:“小孩子抽什么烟”我本就不喜烟味,更何况还是看到一个年仅十来岁的孩子抽烟。
他似乎有些惊讶,眉峰聚拢成川,可表情却是坦荡平静,没有一点被逮到的羞愧样子。
嘿,这孩子还有救没救
我掐着腰,本打算仔细教育他一番,脑子里光一闪,才想起来我现在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若是长篇大论说一锅鸡汤,好像设定不太对。
“唔,妈妈说,小孩子是不可以抽烟。”为了增加可信度,我甚至嘟着嘴瞪大眼睛,有些后怕委屈的说。
裴渡抿了抿唇,撇过头,那表情不言而喻。
我多少有些受伤,虽然我小时候是长得不大好看,但偶尔卖个萌也不用这么嫌弃吧
“你五年前就来到这住,两岁前你妈妈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他直起身,身高差一下子就笼罩了过来,我被罩在阴影里,脑子有些发蒙。
好像他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不过,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五年前就来这里住了”
他只是稍微滞了一下,很快就回答了我:“你爷爷昨日下棋时同我说的。”
我觉得我很必要给爷爷奶奶恶补点安全常识,这有事没事就把自家老底往外爆算怎么回事
可是不对啊,我什么时候来这里住跟他有什么关系正欲反驳,眼尖瞅到他神色有些严肃,本就出色的眉眼被这月光一照,竟显得凌厉起来,我缩缩脖子,心里暗骂一句没用,连个孩子都怕。
但转念一想也是,他刚刚抽烟那副寂寥样子,定是有烦心事,我突然蹦出来打断他,论谁都会不高兴,出言抵我几句也在情理之中。
算了,毕竟只是个小孩,“好了,去吃饭。”
我越过他,还未走两步,他声音就从背后追了过来,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庄照照,你跟你父母关系不好对不对。”
他说的掷地有声,连点疑问语气都没有,我自己都不敢肯定的事,他凭什么这么言之凿凿
我平生最不喜欢两件事,第一件是不知悔改,第二件是自以为是。很好,他占齐了
我猛地转身,怒瞪他,他立在月光里,眸色清冷,抬着唇讽刺的笑着,气场强到我一活了二十多年的人都压不住。
心里强而快的略过一个念头,几乎是瞬间就闪了过去,来不及抓住。
“走吧。”他一步跨过来,双手插在口袋里,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才都是我一个人的自导自演。
我还沉浸在愤怒里,“去哪”
“你不是来找我吃饭的”
我:
这孩子思维跳跃的速度快的不是一点点。
我爸性子淡,对于家里突然住进一个人的事没多大反应,裴渡性子冷,对于家里突然回来一个的事也没多大反应。
家里除却爷爷奶奶跟打了鸡血样,剩下的也算相安无事,爸爸本来打算待一个晚上就走的,回来才知道奶奶眼疾犯了,左右放心不下,就多留了一天,带奶奶去乡里那家老中医那又检查一遍,买了几盒药,被责备一通才安心回来。
隔日晌午,爷爷掐着点给做了顿丰盛午饭,再舍不得宝贝儿子也不能不让人回去了。奶奶提了几罐子酱菜千叮万嘱一番后,又催着我去送送我爸,自己收拾收拾情绪去厨房刷锅。
我打着哈欠,倒是没有太大情绪,这种离别,前世已经不知体验了几万遍。
哪一次父亲回家,不是还没待上个两天,又一声不吭的走了。我想于父亲来说,比起家,那栋房子更像是旅馆。
我出门时,见着裴渡站在大屋门边,手里隐约夹了根烟。
我愤愤地踢了脚窝在我脚边的小黄,它委屈的哀嚎一声,摇着尾巴可怜巴巴地跑到裴渡脚边窝着。
我一口心血呕在胸腔里。
这乡里小镇,最不方便的就是坐车,这附近只有一条公路,每天会有来回市里的班车,没有站台,只要站在路边蹲点就行。
“照照,你想不想回家”
我百无聊赖踢着石子,闻言顿了顿,又换了姿势继续踢,“我在这里挺好的。”
久久没有声音,却是预料之中。我想,没有哪个父亲会如此漠不关心。
八月底暑气虽然还是浓烈,可今天却难得的刮起了大风,眼眶有些酸涩,我揉揉眼,没揉到砂砾。
经过这里的车不多,2003年,私家车在这里还是很罕见的奢侈品。所以,跟这些车相比,大型公车显得破败许多,又大又破的公车离老远都能看清它正往这边驶来。
父亲接过我手里的酱菜罐子,往前走两步,想了想,又退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塞我手里,说:“省着点花。”
那年头的两块钱还是有纸币的,绿油油的颜色,皱巴巴地躺在手心里,承载了唯一仅有的父爱。
以前,他也经常给我钱,红票子比这绿色喜庆顺眼许多,可没有一次我拿的比这次心安理得。
他扶着公车门的把手,望向我的眼神还是那般欲言又止,司机大叔不耐烦地催了两遍,他才走进去坐下。
公车喷着尾气,傲娇地晃悠走了,我这才松开死咬住的唇,想问问不出口的事情全数堵在嘴边。
有些事,不问不念不想,是不是比较好。
我不想那么快回去,就悠着步子换了个方向往田野走去,这个时节,油菜花像稻草一样疯长,灿黄色铺了满地,空气里染着淡淡地油香味,心情也跟着舒缓许多。
五年了
从两岁那年妈妈和奶奶闹翻后,我毅然决然选择跟着奶奶来了乡下,就再也没有见过妈妈。哪怕是逢年过节,妈妈都不曾回来过。
我承认我很没用,前世选择沉默,今世选择逃避,无声地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