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来来往往的人,出现在这里的人没有谁不是行色匆匆的,人影穿行,无声演绎着这个世界上最无奈的事情。
病痛,死亡,无能为力。
我叹了口气,刚准备收回视线,余光就瞥到抹熟悉的身影,瘦瘦高高,斯文俊秀。
我揉揉眼,果然。对面门诊部大楼里,他穿着西装长裤,白衬衫半卷到手臂,鼻梁上架着一支银框眼镜,是我熟悉到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人。
他手里拿了张病例单,边走边低头看着,眉间微蹙,由远及近,从容不迫地从我面前走过去。
他现在还认不出我来,连我妈都五年没见过我,更何况是他。
我站在原地,一直盯着他出门打车走了,都没收回视线。胸腔里像是突然点起了一簇火苗,愈烧愈大,愧疚心虚理智偷偷被燃光。
看来就算我不在,她依旧过的怡然自得,哪还需要我回来。
哭的那么伤心做什么,哭给谁看
我愤怒的最后结果就是,绕着医院跑了三圈
门口看门的大爷一脸狐疑的看着我,手搭在电话上,随时要报警的姿势。
我擦了把汗,硬生生止住了要跑第四圈的冲动,默默从警卫室门口走过去,隐约听见大爷问旁边的警卫,“精神科的电话是多少”
我:
立马加快了脚步,逃之夭夭。
其实,我想我确实要去精神科去看看,再这样下去,我会疯。
这一世难道还要再来一遍吗再沉默十年,看他们肆意妄为再忍受十年,任泪水在暗夜里决堤
我自认我是做不到了,那样的噩梦,一次就够。
我手已经搭在门把上,心里的冲动越来越大,不顾一切的说出所有会怎么样
赌一把,如何。
、第8章 母爱
八
当人压抑到极致时,勇气反而会剧增,理智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说出所有这个念头一产生,便主导了我所有思想。
置之死地,能不能后生我不知道,反正,最坏也就一无所有而已。
我闭了闭眼,推门而入,“爸,我有话”
“照照照照”
哎
所有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全数咽了下去。我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哎哟,刚来就听你妈说你回来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看到你了,快来让我抱抱哎,想死我了。”
我再次被勒得呼吸不畅,有些困难的从她怀里仰起头,无奈地喊了声:“小姨。”
是了,她是我小姨,我妈的亲妹妹,在家里排行老五,明媚爽快性子直,跟我也是最亲。
只是她怎么来了,我爸呢
“你跑哪去了,我一来你爸就急冲冲出去找你去了,现在外面多乱啊,小心碰到人贩子给你抓了卖掉”她又突然松开我,厉着声吓唬我。
我没站稳,脚下踉跄,身子朝旁边倾倒,我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找支撑,恰恰按在床褥上,按在躺在床上的妈妈的腿上。
我一惊,连忙稳住身体,以防压到她。抬头去看她时,她正好也在看我,眼神里是明目张胆的担忧。可表情却是僵硬的,唇抿的死紧,好像只要一张嘴,便会克制不住的来关心我。
我心下冷笑,假惺惺,干脆偏了头不去看她。
小姨没注意我们之间的不对劲,自顾自的碎碎念,顺便拿了水果刀削起苹果来。
“啊,对了”她一把抓住我。
我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怎么认出我是小姨啊”
我瞬间脑门上沁出两滴汗来,她狐疑地望着我,连我妈看我的眼神都带了疑惑。
“额奶奶家里有照片,我经常看。”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小姨看了我妈一眼,见她点点头,便消了疑惑继续开开心心的削苹果。
当初分家时,妈妈只带走了生活必需品,剩下杂七杂八的东西一样也没拿。前世时,她就经常跟我说,不吃馒头争口气,千万别让别人瞧不起你。
所以,她咬着那一口气,走的干净又潇洒。
小姨连着削了三个,一人一个,这时节苹果又脆又甜,汁水丰富,除了我妈面无表情之外,我跟小姨都啃得不亦乐乎。
期间一直听小姨巴拉巴拉,她嗓音细,说到激情时又爱手舞足蹈的,我乐呵呵地权当看了出戏。
父亲气喘吁吁的回来时,我们仨刚好把果核通通扔进垃圾桶,我回头见他,满头大汗,不知道他绕着医院跑了几圈。
我有点踌躇地站起来,看他锁着眉盯着我的样子有些吓人,连认错都快说不出口了。
半晌,他才摆摆手,说道:“我先去洗个脸。”
没有责备没有打骂,什么都没有,我本来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掉入一个无底洞,空荡荡的。之前想说的话,我竟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记性变差了,小姨在这里陪着说笑了一下午,我也跟着笑了一下午,可到了傍晚,人散寂静时,我却想不起来我笑了什么。
爸爸现在还在工厂里上班,流水线的模具工作,三天白班三天夜班,今天正是第三个夜班。
到了点,不得不走了,他立在门口处等小姨一起走。小姨过来抱我,说好不容易见到我,想让我晚上去她家住,我笑了笑,说:“下次吧,我刚回来,想陪陪妈妈。”
我虽对她还有怨,但这话,是我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我想陪陪她,想她了
血浓于水,我无力抵抗。
医院的夜晚总是格外地寂静,我趴在窗户上,被外面的风一吹,心陡然就静了下来。
暮色已经降了下来,月亮悬在高空中,被一圈繁星簇拥着,美轮美奂。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这月,确实对得起这句谚语了。
只可惜,我没福气享受到人月两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