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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不过来。

“阿爷阿爷”苗玉强忍着哭声,苗不异心里清楚,她心里同样也清楚,苗尊活不下去了,我不杀他,天也会收他。

一个人的灭亡了,那或许还不是真正的逝去,至少他的精神,他的意志,仍然会留存在世界上。但一颗心一旦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谁也无力挽救。苗尊在小空山上,好像片刻间老迈了二十岁,他几次全力挣扎,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他的眼睛,被松弛下垂的眼皮挡住了一大半,看了看远处的苗不异和苗玉,又抬眼看看我。

“我走了”苗尊的喉结蠕动了一下,从前威严又淡然的语气变的低沉消极,他一边说,一边慢慢转过身,道:“败,亦是死”

苗尊一步一步走向小空山顶峰的边缘,虽然走的很慢,却一刻不停。小空山顶峰,孤峰万仞,苗尊毫不犹豫,就像一个独自蹒跚在落日下的孤行者,走到顶峰的边缘。他没有再回头,只是抬头望了望天穹上朗朗星空,紧接着,一头从峰顶栽了下去。

“阿爷”苗玉大喊了一声,心里承受不住眼前的一幕,一口气喘不上来,昏厥过去。

我收起真龙圣剑,这就是苗尊,一个倔强又固执的人。他宁可自尽,也不愿死在我的剑下。空旷的峰顶,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一个人的逝去,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九黎,不复存在了。

我转身朝着苗不异走去,他好像无喜无悲,脸庞木然,没有半点表情,只是紧紧抱着已经昏死过去的苗玉。

“是非,你懂。”走到苗不异身边的时候,我顿了顿,此时此刻,再多的话都是多余,苗尊要做什么,我要做什么,苗不异心里非常清楚。

“我懂。”苗不异的眼睛里,也有一汪泪水,始终打着转,却始终没有滑落:“如果是你败了,父亲同样不会留你。”

“照顾好她。”我重新迈动脚步,朝着下山的路走去:“九黎人散入河滩,安分守己,不会有人为难他们,他们会有自己的田地,会有自己头顶的一片天,两三代人过后,这些九黎人,就会变成真正的河滩人”

“不用多说。”苗不异同样头也不回的应道:“不用怜悯谁,世间本无对错,父亲没错,你也没错,只不过一胜一败,成王败寇,葬身深谷,也是应该”

我独自走了,留下仍在峰顶呆立的苗不异和苗玉,七门人都在小空山附近守候,我下山的时候,他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我们七门,也有挺直腰杆的时候。

“苗尊一死,河滩的大局不会再有多大的动荡,我们终于能喘口气了。”

我听着身边的人议论纷纷,不想插一句话。我战胜了苗尊,大胜得归,本是件让人欢欣鼓舞的事,然而心里,却总是淡淡的失落。我带着人绕到山后,在山脚一片起伏的乱石中间,找到了苗尊的尸体,那么高的地方跳落下来,苗尊摔成了一团肉泥。我把他的尸体收敛,然后放回下山的山路口,留着苗不异去安葬。

九黎的时代,落幕了。

“近水,下一步,我们要干什么”

“下一步”我的目光随即投向了极西,投向那片终年不化的冰天雪地,河滩的大局已定,我要除掉最后一个祸患。

杀蚩尤

第四百八十三章 再赴雪域

我心里清楚,苗尊虽然死去了,但如果七门仍然固守在大河滩,那么等到蚩尤集聚了足够的力量,重返中原的话,那麽即便能压制住他,也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殃及很多无辜的人,所以我已经做好了打算。第二次西行,把战场锁定在圣域。

“现在是我们声势最旺盛的时候,一鼓作气杀到圣域,诛蚩尤,安大河”弥勒等人群情振奋,摩拳擦掌,准备进行最后一战。

但是我摇了摇头,默然不许。这场大祸,是我前世一手酿成的。理应由我去终结。我畏惧失去,不愿再让身边的人离我而去。

就在我将要独自西行的时候,消息风传出去,一些过去跟七门交恶不深的旁门人纷纷试探着要来“拜山”,河滩三十六旁门,从古至今,一直像是一丛墙头草,哪儿的风头强劲,就朝哪边倒。圣域和九黎的首脑现在都已经伏诛,这些旁门人看准了形势,觉得七门要独占鳌头了。我没有拒绝,带着七门人去见了这些旁门的掌灯家主。

“大掌灯的年少英武,咱里有水。早就看得出来的。”

“圣域九黎跟七门作对,跟大掌灯作对,那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一群人赔着笑脸,阿谀奉承,还有一些躲在人群后面,小心翼翼的打量揣度我的神色,唯恐我会清算旧账。那一张张脸。如同一张张扭曲的面具,谁都不知道面具的后面,又会是怎么样一张面孔。

“这群王八蛋”弥勒咬着牙吐了口唾沫,小声骂了几句,当时我和他两个人四处漂泊,没少受旁门人的气,一直到这时候,弥勒心里还是恨意丛生:“那时候围着我们追来追去,现在又恬着大脸过来套近乎”

我不会忘记旁门和七门之间的恩怨仇恨。前后延续了千百年,从来没有平息过。我已经算不清楚,曾经有多少七门的先辈死在旁门手中,同样算不清楚有多少旁门人死在七门手里。我忘不掉多少次在旁门的围攻中奋力搏杀,杀出一条逃生的路,我不是圣人,无法淡忘恩怨。但心中的激愤只是一瞬,随即又像一阵风中的烟雾,渐渐的散去了。

这场恩怨,就终结在这一代吧,无论过去是是非非,从过去开始,到现在结束。

“七门,旁门,都是河滩人,以前打打杀杀,都过去了。”我沉吟了一下,对面前那些神色各异的旁门人道:“旧账一笔勾销。”

“哎呀哎呀”几个曾经跟七门敌对为难的旁门掌灯本来忐忑不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听我这么说,当时激动的难以自持,恨不得屈身跪下来,感恩涕零。

“就这样放过他们”弥勒心里不平,趴在我耳边道:“你忘了过去他们怎么对我们的”

“算了,这毕竟都是河滩人,不是外敌。”我淡淡笑了笑:“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