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一般,女子的脸在烛光下有着偏执的狰狞,她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眸中闪着寒剑的冷光,她扶着一边的床榻,慢慢站起身,高傲地仰起头,“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宫心狠”
不顾手上的伤,她在桌面上铺下素白的纸张,浓墨浸染,宽袖舞动,每一笔都用尽了心力,每一笔都是刻骨的恨意和妒火,“放火烧山,永绝后患”,最后的一个字落下,她扬手将笔丢弃在地上,长袖一甩,脚踩在笔上,走了出去。那背影,是凄凉,是悲伤。
夜黑风高,后山之上,火光冲天,照得十里之外亦是红亮。
“婆婆,他们真的放火啦”一身短衫的点点脚踩着树梢的枝桠,一双水眸骨碌碌地转动着,小手抓着细嫩的树枝,声音中是稚嫩的天真。
一身红衣的女子手执着银盏,挥袖将那醇香的酒酿倒在丁香花根之上,随后仰起头,朝着那高树上的孩子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无妨,那温之槿也该醒了,下来吧。”说着,双臂微张,接住了从高空跳下的点点。
店中的客房,温之槿拧着眉依旧在沉睡,突然间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惊恐之色。醒来后的他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按着太阳穴,想起梦中那冲天的火光,耳边似乎依旧能听到那女子痛苦的呼救声。
那声音那般熟悉,又很是遥远,温之槿拧着眉,努力回想着那句呼喊,是什么呢是什么
“书生救我”一声痛苦的喊叫在他脑中炸响,温之槿猛地抬起头,透过窗子,那满山的红光冲进他的眼眸,“丁香”他的步履有些蹒跚,赤脚踩在地上,奔到窗口,长大了嘴巴,眼中流露惊惶失措,还有绝望。
“丁香”他一袭白色单衣慌张得冲出店门,拔腿就要往山上跑。侍卫先是一个愣神,一面诧异着“沉梦”的药性,一面伸手拦住温之槿的脚步,“驸马”
“让开”温之槿的眼中燃着火光,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怒气。
“驸马,这是公主谕旨请驸马莫要为难属下”拉着温之槿的侍卫面色平静,眼中却是坚定的神色。
“啊”心中喷薄而出的怒火让温之槿拼尽力气挣开了侍卫的禁锢,他奋力冲进那漫天的火光中,风中传来他决绝的吼叫声,“告诉她,我死了”
寻好梦,梦难成
“你恨吗”山顶上一袭红衣的女子,眉宇间拧着一丝哀愁,她望着周围焦黑一片,毫无生机的山野,心口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
那株脱落了一地的丁香花,枝干微微颤抖着,使得那最后的一簇浅紫在风中慢慢化成飞灰消失在天际。隐隐地可以听到那从花枝里传来的低声哭泣,一下下,一声声,心口的痛意无法掩饰。花株中栖息的花魂丁香紧紧攥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咬着嘴唇,直到尝到那带着花香的咸腥。
“你不恨他”那白发红衣的女子长袖一挥,手指着官道上疾行的豪华马车,眼中带着一丝嘲讽的悲悯,“若是我没有及时赶到,你怕是已经在这场大火中丧生,魂飞魄散。”
许久之后,黑暗中的丁香花魂,蜷着双腿靠在小小的花木居室,脸颊上依旧挂着泪水,眼中却是平淡无波,薄唇轻启,一句大彻大悟的话从她口中倾泻,“爱一场,念一场,如此足矣。况丁香心中已无爱,又何来恨呢”
“是吗无爱无恨”女子轻笑着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既然这般说,我亦知晓你心中所想。十天,我等你十天,十天后,若是他还是没有回来,我会接你。”话闭,女子长袖一挥,口中流出一串清亮的梵音,带着慈悲的净化之力,让这山间的一切恢复如初。青山依旧,万事已休。
一天,两天,三天六天九天,丁香每天就隐在花树中,痴痴地望着官道,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等他陪自己一生一世。每一天,她都瞪着眼睛,不敢有一秒的眨动,担心着会在那一秒中错过他的身影,每一次带着希望听到遥远的马蹄声,却最终发现他们不过是路人。
可是,每一天,她都看着太阳慢慢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金黄色的光晕洒在她的身上,却无法温暖她冰冷的心。
第十天,这已经是约定的最后一天了,丁香已然绝望,眼中是呆滞的空洞,她知道,一切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了。那个名叫温之槿的书生是不会来了,他终究是放弃了他们之间的缘分,放弃了他们的生死诺言。
最后的这一天,似乎过得格外漫长,丁香没有像往常一样痴望着官道,只是颓然地待在角落里,头埋在膝盖间,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这世间太冰冷,让她难以忍受。“哒哒哒”,似乎有马蹄声在靠近,那是一匹好马,没有平日听到的那般沉重。丁香猛地抬起头,挣扎着站起来,双手紧攥在胸前,眼中是希望的星光在闪烁。
可是就在那快马转过山脚出现在官道的时候,她就垂了眼帘,她知道,不是他。她怎么忘了,温之槿他不会骑马。
“失望吗”红色薄纱包裹着她纤细的腰肢,双臂抱在胸前,手指紧紧地抓着肩膀,没有任何情绪地伸手试了试掠过的清风,风儿穿指而过,似是寒冰一般击中她,她轻轻一笑,“这山中的风,今天倒有了些寒意。”口中默念咒诀,白光在指尖轻绕,一只银白的酒盏凭空出现在她修长的手指间,她弯腰在一边的山石上坐下,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醇香的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滑落在红色的衣襟上,洇出有一片深红。
她像是没有自知一般,任由山风吹干了她衣襟上的酒渍。风儿绕过女子银白的发丝,结成千千结,可她的眼中只是冰冷和绝望。当年,她也是这般苦等着那个人,等着他来救她,可是等来的却是他那陌生的疏离。
那时候,他说什么来着哦他说,你是谁呵呵呵,我是谁呢
忘尘酿,忘前尘
梦中是谁温柔的笑意,是谁一袭紫衣消失在花间。
温之槿在梦中沉睡,光顾不知所踪。他沿着大片的花田游走在陌生的境地,花香扑在鼻尖,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抬起宽袖遮住口鼻,沿着花间小路慢慢前行在转角的地方看到了那一株开得大盛的丁香花株。花树下倚着一位身着紫衣的少女,纤纤玉手捧着厚厚的书卷,发上的步摇在风中作响,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