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早已预料到。
她看着他被警察从席上带走,准备押送去监狱,她再次跪坐在电视机前,祈求可以最后一次好好地看看他。
最后一次
施博文的背影依旧是印象中那么的笔直,他头发长了,随着走路微微低垂眼帘的动作,前额的碎发会挡住他的双眼,她看不清他的眼睛。
一步一步,他走的并不快,她却希望他可以再慢一些。
蓦地,在身边警员打开门等他走出的时候,他却莫名地缓缓回了头
她的心,随着他回头的动作被陡然揪住。
辛蕾紧紧捂住嘴,害怕自己的哭声会惊动卧室内睡觉的女儿。
她凝望电视机画面上的他,他双眼直直注视着摄像机,就像是透过镜头在看她一样,平淡如水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慢慢,他嘴角噙了一丝笑,如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笑着握起她的手
“我是施博文。你说你叫”
“我叫辛蕾,辛苦的辛,花蕾的蕾。”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她待在原地看着他走近一扇高大的铁门里。
铁门在他的身后缓缓阖上,他站在另一头,回头一直对着他笑,笑容温暖。
门锁锁上的瞬间,她看见四周尘土漫天飞扬,所有的一切,在那一刻,全部被永久封存。
站在两端的两个人似乎不会再有相遇的一刻,可她会守着那颗心,一直等到旭日再次升起。
至少,他还活着。
我成了没饭吃没房住没有工作的穷光蛋,你愿意收留我么那时候他是这样问她。
所以我不敢奢望太多,只是希望将来等我老了,死了,那个安葬我的人,是她。那时候,他是这样在向她表白。
无可奈何,花儿已经这样悄悄落去。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无论他在哪,只要他还活着,她就会守在门的这一端,等着他。
只要他还活着
走近病房的时候,辛蕾看见梁桔正在为病床上的毛东翻身擦身。
一个体重还不到一百斤的女人现在搬起一个一百八十多斤的大男人,竟然一点都不费力。
“习惯了。”这是梁桔一边为昏迷中的毛东按摩,一边轻松地说。
毛东是被人从越南偷偷用直升机连夜送回到这里,辛蕾陪着梁桔赶到机场接他的时候,他那时几乎就剩了半条命。
送他回来的人叫阿基,他将越南那边发生的事大概告诉了她们
方嫣因为着急拿到y市最大港口的掌管权,一方面又迫切想要得到这批货担心出现风险,就派人一边监视着施博文的所有举动,一边暗中将货悄悄转移。
她是想转移货引起警方注意,再瞄准时机将货运走。
方嫣的这个办法不仅得到了内部的同意,也同时博得了毛东的赞许。
这个女人的狡诈奸恶,让人不寒而栗。
她亲自将真货运走,把包袱扔给施博文一个人扛,不仅会将警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施博文身上,还会更利于方嫣的所有计划。同时,即使施博文被警方抓到,那他也供不出货源的去向,这样就会让他的罪名变得更大,判决就会更危险。
施博文的危险对于方嫣来说,就是成功。
毛东到了越南并没有第一时间跟施博文联系,而是暗中动用了他所有的力量将越南的人马全都号召起来。
在得知方嫣的计划后,他先是用大价钱买通了看守施博文的人,继而找来一个跟施博文身材相似的人企图上演一幕掉包戏码。
越南海岸线长3260公里,边境几乎有一半都靠着海,所以想要直接在海上截断方嫣的人,可能有些困难。
方嫣在越南的人毕竟少,能顾得了一头,顾不了另一头,毛东利用这一点,直接将手下分为两路,一路是悄悄溜进货仓,赶在方嫣动手前先将货运走,另一路则是明目张胆地去直攻施博文被困地点。
只是,方嫣远没有毛东想的那么简单,她其实早就联合了奎龙天。
哪怕是只吃到一半的肉,她也不能将整块肉都贡献给别人。
奎龙天早在货仓安排好了人,只等毛东的人一来,就会将他们全部杀掉,而施博文,也早在前一天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这一计,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施博文,方嫣势必是要吃定了。
先前放出的消息都是烟雾弹,就逼着毛东出手相救,方嫣才有机会全面解决掉所有人。结果可想而知,毛东被手下出卖,他所有的兄弟几乎全都牺牲在码头,而他也被奎龙天抓住,送到了施博文眼前。
奄奄一息的毛东倒在施博文面前,大量的血从他的颈项、头部和前胸流出。方嫣二话没说掏出一把枪,将枪口直指毛东的头。
她威胁施博文,“如果明天有任何失误,或者我的货有一丁点损失,那你兄弟,就死在你前面。”
看着瘫倒在地上一动未动的毛东,施博文一言未发。他的心不知应该怎么形容,他答应方嫣,“我一定会将自己活着送到警方手里。”
就这样,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按照方嫣的计划进行。第二天,施博文自己一人去了码头,假装准备将货运走,其实就是在等警方的赶到。
毛东被方嫣绑住手脚关在一个狭小的木箱中,只要施博文成功被警方抓捕,方嫣派的人在这边就会立刻点燃装箱子的船。
而毛东,不是被火烧死,就是沉入大海中淹死。
方嫣,她不会留有一个活口以备后患。
随着阿基将整件事情的始末说出口,梁桔越听,她的脸色就越惨白。
阿基是毛东之前在越南时认的小弟,受过毛东的滴水之恩。
“我跟毛哥说过,有生之日只要毛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阿基一定会在所不辞。嫂子,毛哥这次还回得来,真是命大。”
幸亏阿基暗中联系毛东的其他兄弟,将毛东最后救了出来。
“如果他们赶过去再晚一些,毛哥怕是没命回来了。”
毛东被困在着火的船上,因为大脑缺氧时间较长,外加之前脑部又受了重伤,所以现在一直陷入深度昏迷中,并未脱离危险。
辛蕾削好了一个苹果递给梁桔,梁桔轻轻把它接过,却没有吃一口。
“今天医生来了吗”辛蕾问。
梁桔点点头,垂着眼,看着手心里的苹果。
“昨晚又下了一次病危书,让我做好准备。”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稳,都不知道,这是医生第几次给毛东下了病危通知书。
病床上的毛东脸颊深陷,嘴巴周围也长起了胡子,除了身旁呼吸检测仪上还在滴滴显示着波动起伏的电波线之外,他整个人就像一个熟睡中的人,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