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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天上掉下来的美事,夫妻俩简直给砸懵了。就连胆大的陈宝儿也为之傻眼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说:“明公要带我带我去成都”

“怎么,不愿意”

“可父母在,不远游”

不等儿子嗫嚅说完,陈达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想都不想地跪了下来:“明公看中宝儿是他的福分,我夫妻二人自然愿意宝儿从小聪明,什么东西听一遍就能记住,认字写字更是只要教一遍,可在家只能用竹棍在地上写字,若是跟了明公朝夕受教,将来总比在村里种一辈子地强”

见母亲亦是上来随着父亲跪下,却因为一介村妇说不出什么道理,只是讷讷说愿意让自己跟去成都城,陈宝儿登时眼圈红了,扑上去抱着父母掉眼泪,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哪里还有在人前侃侃而谈时的胆大

可面对此情此景,杜士仪倒是更加暗自点了点头。百善孝为先,倘若因为能够有更好的生活就不假思索丢开父母,那心性可想而知,此时此刻的依依不舍,方才足证孩子的纯良天性。

因而,见这一家三口依依惜别,他就笑着说道:“好了,成都城距离张家村不过十八里,你们也不必这般姿态。他是跟着我去读书,又不是别的,你们尽可来探他。这样吧,你们一家好好团聚,来日再送他到成都县廨来。”

听得不是立时三刻要和儿子分别,陈家父母全都松了一口大气,一时更加感激。而杜士仪这才站起身来,见彭海等人全都再次上前来,仿佛又打算磕头道谢,他便伸手虚扶了一把,随即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好侍弄你们的茶园,等到春茶上市的时候,我等着你们丰收的好消息。”

“多谢多谢明公厚情”彭海只觉得喉头哽咽,好半晌方才迸出了下半截话,“我等五六十口人的身家性命,全都赖明公一言方才得救。日后若有差遣,必当竭尽全力”

、410第410章组合拳,忙示好

尽管并非人人都有闲情逸致,出城走上十八里路去张家村边上旁听这次案子,却也总有这样的好事者,再加上李家人犹如丧家之犬一般把李天络给弄回了城,于是,还不等成都县廨张布告公布结果,那个匪夷所思的判决就以最快的速度在城中上下流传了开来。

而杜士仪在益州长史范承明以及李天络等人走后,又收回了李家贿赂张家村从村正到不少村民的钱,造册登记后,决定于城北十八里处,也就是张家村之南不远造池蓄水,这消息也一并为人热议。

“这位新任明公还真是新官上任不含糊,这案子断得清清楚楚”

“可这难道不是偏袒客户若是按照律法,那些家伙之前隐瞒了自己的地,就应该定罪没官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难不成看人十几年辛劳一朝成空,流离失所冻饿而死,就很高兴不成明公这已经断了他们数年的卖茶之利作为薄惩,而且,等蠲免的年限一到,他们就该和咱们一样交租庸调了,除非他们那会儿肯丢了自己的茶园”

“不过如此一来,官府不是坐收渔利,赚得盆满钵满”

各式各样的话题在街头巷尾酒楼饭庄蔚为流传,这几乎成了最近成都城内最热议的一个话题。至于刚刚上任的益州长史范承明,反而被人们忽略了。顶多是在提到那桩案子的时候,有人提到这位刚到任就去旁听的长史一句半句。而入主了益州大都督府的范承明对此并无只言片语,甚至连益州王刺史前去拜谒的时候,他也丝毫没提到此节,仿佛那一次真的是心血来潮一般。

而让李家人颜面扫尽的是,给张家村村民的那百来贯钱,这会儿正张了榜贴在县廨之外,一笔一笔格外刺眼。更让在大夫手忙脚乱施救下苏醒过来的李天络几乎吐血的是,杜士仪拿着这笔钱,和崔澹主动捐出的一千贯钱合在一起,却宣称要在城北十八里造池蓄水,这一对比,简直更是狠狠在他脸上打了重重一巴掌偏偏他派去罗家,想让罗家家主罗德帮忙,让他见一见益州长史范承明的人回报说,罗德表示无可设法,听到回复的他险些又砸了药碗。

“落井下石,过河拆桥,可恶,混蛋”也不知道是骂谁一般痛骂了一气之后,李天络扶着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最终颓然瘫倒了下来。

八百亩茶园,他所欲也,可给新县令一个下马威,同样是他所欲也地方豪族能够辖制一县甚至一州之长,这在从前并非奇闻,更何况他早就打探到宇文融的新政在朝中阻力重重,张说就第一个不以为然,这新任益州长史范承明肯定会在居人和客户之间有所偏向。谁知道必胜的案子竟然砸了

“杜十九你等着瞧”

杜士仪知道李天络被自己的组合拳打击得够呛,但这既是他新上任之后的杀鸡儆猴立威之举,他自然不会去考虑那老家伙会是什么感受。经此一役,县丞于陵则的态度立时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县尉王铭虽然仍旧有些生硬,但亦不敢一味不配合了。至于主簿桂无咎和另一位县丞武志明,此前被杜士仪差遣去查括田的册子,累了个够呛,审案时虽没跟着去,可到底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杜士仪得胜归来就把他们俩褒奖了一番,两人自是受宠若惊。

于是,年底各乡各村赋役分派的榜文一如往年那般摊派下去的时候,四境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反弹,纵有小小议论客户的声音,可也远远没到惊动很大的地步。随着腊月将近,赶早出发进城,陈家父子却直到午时左右方才到了县廨门口。早起只啃了一个粟米馒头,此刻没顾得上吃午饭的两人都是饥肠辘辘,而冬天大风尘土拂面又显得他们尤为灰头土脸。当到县廨门口通报时,门前的几个差役甚至还露出了几分鄙夷。

“明公是那么轻易能见的啊,是杨郎君和鲜于郎君”

那差役突然前倨后恭,陈家父子原本还有些纳闷,待听得这称呼,方才意识到人家不是对自己恭敬,连忙转身看去。见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在从者簇拥下到了县廨门前,自惭形秽的陈达连忙把儿子拉到了一边让路,而这一行人看也不看他们,就到门前吩咐通禀。不多时,就只见里间一个中年男子大步迎了出来,却是他们之前见过,曾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彭海自尽匕首的那个昂藏从者。

陈达尚不敢出声,陈宝儿却已经大声叫道:“大叔”

赤毕先是一愣,循声望去便认出了陈宝儿。对这个那种时刻敢挺身而出说真话的垂髫童子,他也是印象深刻,登时笑道:“郎君此前还问过,说是再不来就要派人去张家村问一声,没想到你们总算是把宝儿送来了。我先领了这二位郎君进去,你们且跟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