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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全都给说呆了。尤其是王翰,他有些不甘心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懊恼地问道:“你说马贼你竟然觉得,我太原王子羽是马贼”

崔颢刚刚还暗叹王翰莫名其妙就险些被人暗算成功,实在是有够倒霉的,可当听到这理由,他终于难以抑制地大笑了起来,甚至还夸张地伏在马背上拍着自己的大腿。面对这么个没义气的同伴,王翰能做的只是狠狠瞪上这家伙一眼,可杜士仪却敏锐地察觉到,那中年牧人猛然抬起了头,眼神中赫然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的惊诧。

这家伙竟然知道王翰

“是葡萄美酒夜光杯的王子羽”

这话实在是令刚刚郁闷十分的王翰心生欣悦。而更让他高兴的是,对方立刻惭愧欲死地以头抵地道:“某只看到各位人多,再加上贵主遭袭的事,只以为是马贼去而复返某甘领行刺之罪,但如今云州用人之际,只希望王郎准我戴罪立功。”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杜士仪再想想之前那字正腔圆的陇上歌,已然断定这绝非寻常牧人。果然,王翰诧异地问了一句,“你怎知道我到云州乃是公干”,那牧人便爽快地答道:“我听说太原王子羽曾经深受张相国重用,文章诗赋赫赫有名,想来定然是圣人派了王郎来云州抚民。”

边陲之地的区区牧民都知道自己的名字,王翰刚刚那一番虚惊的恼怒已然尽去,一时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就一本正经地说:“你虽然知道我,不过却孤陋寡闻了些。张相国早已经罢相啦,我也早就遭了左迁,如今是无官一身轻。奉旨到云州抚民的不是我,是杜十九,我就是跟来凑个热闹的”

“杜十九是豪取三头的京兆杜陵杜十九郎”那中年牧人突然感到身后扭着自己胳膊的年轻人松了手,一时又是惊喜又是惶恐,目光最终落在了居中的白衫年轻人身上,突然又连连顿首道,“某实在是万死,不曾细究就动手,险些伤了贵人”

“算啦算啦,既然只是一场虚惊,那就不用再提了。”

王翰揉了揉手腕,大度地把这一场险些让自己丧命的变故揭了过去。对于他的态度,最了解他的杜士仪习以为常,崔颢却不禁啧啧称奇,至于随从的健卒们则是称得上惊异了。若是按照律法,王翰即便辞官,却还是有出身的官人,这行刺官人的罪名可谓非同小可。这么大的事,王翰竟然说放过就放过了

“既然王六都这么说了,你起来吧。”杜士仪开口吩咐了一句,见那中年牧人这才爬起身来,他就问道,“你姓甚名谁,原籍何处,如今又居何地”

“某姓南,名胜,原籍魏州,在陇西呆过好长一阵子,如今就在云州城中住,因种地不成,就还是干起了在陇右时的老营生,牧羊为业。”南胜说着便再次抬眼飞快打量了一眼这一行人。如果说本来他觉得这些人作为商队太过招摇,作为马贼却又只是小股,那么,此时知道这一行竟是朝廷官员,他就觉得很符合观感了。因此,当杜士仪再次问他固安公主近况的时候,他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和那些养在深闺不知民间疾苦的宗室千金相比,固安公主是庶女,本就饱尝人情冷暖,又曾经二嫁奚王,对于民计民生的了解自是远胜寻常官员。她在云州这些年,驭下很有一套,抚民也很有一套,甚至于还会用更合理的价格收购百姓种出的粮食,交换奚族和契丹突厥的马匹,更通过商队的便利,为百姓提供更多的必须商品,其中最珍贵而不可或缺的一样便是盐。

所以,她在受伤于马邑休养两日返回云州之后,立刻有二十余青壮主动应募在云州城附近放哨,南胜便是其中一个。尽管他所防戍的是朝向朔州的南面,可他依旧没放松警惕,险些就不由分说一刀要了王翰的命。

了解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杜士仪复又问道:“这里距离云州还有多远”

“大约三十余里。”南胜憨然一笑,“其实,若非为了贵主,查探是否还有马贼出没,我原本是不会把羊赶到这么远来放牧的。”

杜士仪只觉得南胜鲁莽归鲁莽,却不失是好男儿,闻言不禁笑了起来:“那你就没想过,先虚与委蛇,而不是那么莽撞地暴起行刺”

“我虚与委蛇的勾当,我不太擅长。”南胜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便实话实说道,“只要我两个时辰之内不回去报信,云州城那边就知道有马贼出没。我家侄儿南八如今应募为贵主扈从,就算我有什么闪失,贵主绝不会亏待了他”

“南八”杜士仪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你这姓氏,可是东西南北之南”

南胜登时愣了一愣,有些奇怪地点了点头道:“正是正是。”

杜士仪登时若有所思挑了挑眉。想当初儿时看梁羽生那大唐游侠传时,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其中评价南霁云的那句话。

敢笑荆轲非好汉,好呼南八是男儿

、543第543章孤身承云州之重

云州,也就是日后赫赫有名的大同。这座废城早在当初固安公主和李鲁苏离婚,继而退居此地的时候,就由天子发民夫一千,并赐绢一千匹进行过修缮。然而,绢一千匹在赏赐大臣的时候,兴许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可用在修建城池的时候,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在云州成为对奚族对契丹乃至于对突厥的茶叶贸易中转中心之后,固安公主手头逐渐宽裕,可为了不引起朝廷疑忌,她能做的只有是把自己的公主府一次次扩建加固,而后把众多徙居此地的逃户包容在其中,并一次又一次招募护卫。

所以,当杜士仪一行人跟着带路的南胜来到了云州城下时,看着那低矮的城头,虽不比自己当年观风北地路过这里时的颓败,但也只是聊胜于无而已。可是,从那一座虚有其表的城门进入了云州城内之后,他便看到了颓败表面之下的生机。里坊并不如长安洛阳的整齐,街道也一点都不平整,可来来去去的人脸上除却忧心忡忡,更有一股激昂之气。尤其是随着他们一路深入,整整遇上了五六拨仔细盘查的人,不少一眼看上去就是出身平民时,他更是清清楚楚明白了这一点。

尽管只是女流,但固安公主将这座云州废城治理得很好,甚至远比那些身为男儿的朝廷命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