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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识数日,可从杜士仪暗访此事的迅速以及准确,事后又毫不迟疑地全数交付给了自己处置,来圣严已经猜测到了杜士仪的意思。这位新任朔方节帅只是想铲除叶文钧这样的小人,并不打算让文武得知是谁主导此事,很可能也是避免在朝中激起波澜,故而他索性就大包大揽在自己身上。

“可大王遭了这样的罪,总不能让叶文钧这小子继续安安稳稳他当不成官还能当他的富家翁,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咽不下这口气的不止是此时发话的这一个人,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心情。面对众人的激愤情绪,来圣严便淡淡地说道:“叶文钧好色好名,往日大帅容忍他不少,可现如今他不再是朔方节度掌书记,那么各位不妨都出一把力,把他的劣迹全都收集起来,我去对杜大帅出首杜大帅新官上任,有这样一个人用来杀鸡儆猴,定然是不会推拒的”

“这杜大帅万一从叶文钧口中得知此事,会不会反而放过他”

面对这样的疑问,来圣严很想说本就是杜士仪神目如电洞察此事,但还是竭力忍住了。他哂然一笑,自信地说道:“杜大帅多年来历任各地,政绩斐然,而其知人善任最为称道,倘若他知道我等摆布叶文钧的真正用意,决计只会更加重重惩处此等忘恩负义之辈总而言之,一切有我,各位只需将叶文钧劣迹汇总即可”

众人想想也有道理,可对于来圣严承担最要紧的责任都觉得过意不去,争来争去,最终六七个人竟是决意合起来告状,来圣严也只能答应了。散去之前,也有人想到去看看叶文钧,来圣严自然一口答应,可到他寝室前,听到里头不时传来砰砰的叩头声,以及叶文钧语无伦次的辩白声,再没有人心存怀疑。

若不是真的做下亏心事,怎会一被揭穿就这等惊恐万状的样子

“我真是瞎了眼,当初竟和这等人称兄道弟”每一个人在离开叶家大宅的时候,心里全都是这样一个相同的念头。

而送走了这些同僚,来圣严默然出了大堂,见天上繁星点点,一轮月亮却黯淡无光,他不禁在心里默默祷祝了一声。

大王,希望你一路平安新任杜大帅应是值得托付忠心的人,即便你不在朔方,这里仍然会是那些突厥人不可逾越的铁壁

、832第832章父罪不及子

杜士仪节堂见将后定下的大阅之期尚未到,朔方节度使府却出了一桩旁人意料之外的事。朔方节度判官来圣严以及其他几个衙推奏记,以及灵州都督府录事参军吴博,六七个人一块联名向杜士仪参奏前任节度掌书记叶文钧强纳民女,以婢为妾,收人贿赂关说人情林林总总一共七八条罪名。虽则都是七零八碎,可加在一块就是不小的罪过,时值信安王李祎离任之后还没走几天,故而一时外间议论纷纷。

倘若说杜士仪真的那么神奇,一到任就能让那些旧日李祎用过的心腹倒戈归心,还朝从前的同僚捅上一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来圣严毕竟为节度判官多年,很快就有经略军中将领陆续前来探听风声。他也来者不拒,在严正指出叶文钧的种种劣迹全都是罪证确凿,只是他们从前看在同僚的面子上隐忍不发,现如今却忍无可忍了。而等到别人疑惑地追问为何现在却忍无可忍,来圣严却始终三缄其口。他这般嘴紧,别人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少不得又去别人那儿打探,可一个个人都是得了来圣严严正警告的,深知若真正为了李祎着想,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全都不肯多提。

一来二去,就连朔方节度副使李佺都有些好奇了起来。这一日,他到灵武堂见杜士仪,说起连日来在经略军中所见所闻之后,最终忍不住问道:“大帅,我听说了来圣严等人出首告发叶文钧之事,如今经略军上下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是大帅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烧向了当初大兄用过的掌书记叶文钧。大帅的为人秉性我最清楚,绝非如此之人,我记得大兄向大帅举荐了不少文武,唯独没有这个叶文钧,是不是这叶文钧有什么问题”

“老将军果然是老而弥坚,没错,信安王功勋卓著,何等老到,武温昚区区一个闲散的武氏子弟,凭什么和信安王有什么交往是叶文钧因为贪图信使许诺的利益,故而伪作信安王笔迹写信给武温昚,事情一出,应景就成了把柄。信安王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这才按下不表,可临行时向我举荐人时,就已经很分明了。掌书记历来都是节度使心腹,信安王连幕府中一个衙推,一个奏记,都会对我细说才具品行,怎会独独漏掉一个掌书记叶文钧”

杜士仪只是暗示了一句,见来圣严果然大包大揽,他不禁暗叹李祎当年识人之明。他并不想让朝中某些人知道,自己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帮助李祎剪除使其左迁的罪魁祸首。可是,对于自己特意要来帮手的李佺这位老将,他就没有藏着掖着了。等又解说了自己和来圣严去见叶文钧时的经过,见李佺果然气得须眉倒竖,他连忙劝解了几句。

“老将军,事已至此,生气也于事无补,总算也是为信安王报了仇。”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叶文钧此獠着实可恶”

气得痛骂了一句之后,李佺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并没有说什么要帮李祎讨回公道的话,天子之前杖杀了武温昚,与其有涉的人几乎个个遭了左迁,木已成舟,李祎本人察觉之后都没有兴师动众,只是不动声色暗示了杜士仪,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于是,他便直言不讳地问道:“敢问大帅打算如何处置这叶文钧”

“枉法娶人妻妾,按奸论加两等。奸则杖一百,加两等则为徒一年半。至于受人钱财嘱托人情,按坐赃加两等。坐赃是一尺以上笞四十,一匹加一等,最多是徒一年半,他所受贿赂,已经达到了一年半的最高刑。既然两罪并行,当徒三年,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其他罪名,虽罪不至死,流三千里是最少的。”

杜士仪对于永徽律疏了若指掌,此刻侃侃而谈毫无滞涩,李佺一时为之释然,轻轻舒了一口气便点点头道:“若是能让此獠流三千里外,也足可告慰大兄了。不论如何,幸好大帅明察秋毫,那来圣严也是有担当的人经略军中自有我在,大兄临去时,曾荐给我几个人足可信赖的人,我一定会尽力安抚。”

李佺来得快去得更快,匆匆便回了经略军去。而对于自己甫一上任便突然爆发的这桩案子,杜士仪便交给了节度判官张兴去主理。等到了审案那一天,军民扶老携幼前来旁听时的盛况,虽不能说是万人空巷,可仍旧是灵州文武上下齐集一堂,杜士仪虽没有亲自去,可虎牙却奉命去了。他旁听完结果后,回来禀告了种种细节,杜士仪听得会心一笑。

酒醒之后惊恐过了,叶文钧自然想要竭力挽回局面,奈何来圣严等人全都是往日和他最熟悉的人,连番上阵之后,自是将其驳得哑口无言。即便是后来叶文钧出口要挟时,面对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