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只有两句话的对手,佛兰珂当真是束手无策。生怕这人再来对自已动手动脚,那可糟糕至极了,佛兰珂偷偷地别过头颅,朝底下望了一望。只这么略略一瞧,立时头晕眼花。自己知道绝无可能从树跳下,脑子里不由自主,转起各种千奇百怪的逃走方式。却是想了半天,对面那人半些动静也没有。她偷眼瞧了瞧他,见那人似乎没有意思要再伸手来摸自己的脸,心中略略地安定了一些,大着胆子问道:“你这种变身的法术真厉害,是你爸爸教的么”
卡鲁奇连眼皮也不抬动一下,生似她这句话是对着空气说的,突然间一个倒纵,跳到了另一株大树上头,依旧是目光灼灼,没事便看她几眼。但无论佛兰珂如何使尽方法,变着方式跟他说话,却再也逼不出他一个字了。
如此僵持了两个时辰还多,天色渐渐地暗了。幸亏她被掳来的时候刚刚吃过午饭,倒也不觉得饥饿。口渴时接点雪花含在口中,便也就应付过去了。可是一直困在树上也不是办法呀佛兰珂心下发愁:“这个叫卡鲁奇的到底想做些什么一直将我困在这个地方,究竟是何用意”
手足无措之间,忽然间远方人声嘈杂,渐渐朝这个方向移了过来。佛兰珂又惊又喜,忍不住朝卡鲁奇看了一眼。那人面猿身的汉子龇牙一笑,说道:“你的同伴找来啦。这根法杖还给你吧。”将紫水晶法杖抛了出去,说道:“不要再跟着我们。爸爸不喜欢。”手臂化作长蛇,卷向不远处另一株大树,荡了出去。他双臂如此交替不已,没多久便消失在密林深处了。
佛兰珂将紫水晶法杖接在手中,眼花撩乱,一时间竟不知要作何反应才是。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挥动法杖,飞下树去。她本来尊攻日系的医疗魔法,其他魔法半些也不会;为了这次出门远行,才开始修行风魔法。为此之故,还在法杖底端加上了一块蛋白石,作为辅助的法器。虽然说她修练风魔法时间甚短,功力十分有限,但要借用风的浮力从一棵四五丈高的树上跃将下来,倒也还勉勉强强办得到。落地之后她稳了稳身子,喊道:“塔莫伊、霍尔拿,我在这里呀那人已经走了,没有事了”
众魔导师欢天喜地,赶了过来。人人七嘴八舌,问她是否安好;又东猜西猜,想弄明白那个喀尔提劫走佛兰珂是为了什么。佛兰珂沉吟着道:“我想他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让咱们追上另一名喀尔提,才将我劫来这个地方,逼你们弃马步行的。”这问题她其实已经猜了一个下午,但一直到那卡鲁奇对自己秋毫无犯地离去,才确定自己的判断大致正确。
众人一听,都觉得佛兰珂说得极有道理,不由得懊恼至极。但此刻大伙儿深入紫木森林,少说也有十几公里,就算原路退出,起码也得再花上两三个时辰;更何况暮色已深,眼见着非在林中渡过一夜不可上一时间怎么算都是耽搁定了。无论多么懊恼,也只好随遇而安。当下扎营生火,准备过夜。
这其中只有托图一个人暗自欢喜。他昨天傍晚用琉璃镜和使徒十三联络,要求增援,教宗庞该也的确如自己所愿,立时派了驻札在坞城的独眼,以及他的副使克坦利出发。他知道这两个人行动迅捷,本来以为他们今天中午就可以追到自己;想不到雪下了一整天,道路艰困,以至于到了这个时候还没看到半点影子。能够再耽搁一夜,当然是再好也没有了。只不过他们所乘用的交通工具风毯夜间不能飞翔。万一明天再要下雪,那可就麻烦大了。他想那卡鲁奇之所以会设法拦阻自己一行人的动向,八成是因为:那个传承者已经离他们不远,因此才必须想尽办法、好将追兵抛下。如果那传承者真的已经近在眼前,则独眼他们能否及时赶到,更是至关紧要。托图眉头深锁,心下寻思:“要是他们明天一早还不能赶到,可想个什么法子再耽搁点时间才好”
却说独眼和克坦利果然如托图所料,是因为风雪而耽搁了行程。他两个一接到命令,立时从坞城搭乘空浮舟来到威尔勒,在此下船之后过了一夜,本想天一亮就出发的。使用风毯前往托图所在的定点,在他们两人估计,只需要三个时辰左右便可抵达。谁知道一早起来大雪纷飞,一直到午后才稍稍地弱了一点。独眼甚是着急,对克坦利说道:“我看咱们冒雪起飞罢再继续困在这里,可仔细误了大事”
说是这等说。但风毯这种飞行法器乃是由九十九种不同的羽毛编织而成,第一怕湿,其次怕沉,在风雪中勉强行进了一个时辰,边缘地带渐渐地积出一层薄冰来。克坦利咬着牙道:“头子,我看咱们这宝贝不成的了再不找个武器店去清他一清,非得连人带毯子一齐摔下地去不可”独眼“嗯”了一声。
他两个降落的地点,乃是荷本河与卢斯河交会处形成的一个港口,名唤卢斯。距离紫木森林中央的深水还差不多有三百公里左右的路程。由琉璃镜相互的感应中他们知道;托图一行人已经定了下来,不再移动。这使得他们两人心里稍稍踏实了些。从武器店出来之后便找了家看来最是热闹的酒楼踱了进去,喝酒吃饭。
这时候已经接近上灯时分,酒楼里越来越是热闹。他们两个吃饭吃到一半,突然间不远处一阵喧闹声爆了开来,有个人大喊大叫地道:“酒,酒再拿酒来你们当大爷没钱吗不要阻止我喝醉了就可以见到她了”语声含混,显然已经喝了个烂醉。
克坦利有些好奇,扭过头去一看。却见那醉汉被几个看热闹的人围在中间,也瞧不见他生作何等模样。只听得观众里有个人在说:“这不是西洛银楼的老板吗这家伙一向好色,什么样的女人没沾过,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另一个人说道:“就是说啊。这可怪了。咱们卢斯又不是多大的地方,如若来了什么绝色美女,怎么咱们连听也没听过”
那珠窦商醉得昏了,那管别人说些什么,口齿不清,一面捧着个酒桶灌个不休,一面还只管索酒。酒褛伙计头痛至极。让他闹吧,这地方可是高级酒楼,没的开罪了其他的客人;不让他喝吧,对方一向是个大客户,也不好得罪。正在为难之际,一阵脚步声砰砰砰地冲了进来,一个小伙子一把将那珠窦商手上的酒桶夺了下来,不由分说便叉住了他的双臂,说道:“老板,好了,咱们回去罢天都黑了,晚些再到河边去,说不定可以见到她”
那珠窦商酒桶被抢了下来,本来正在胡闹挣扎,听得此言,大喜过望,含糊不清地说:“到河边去,到河边去”扎手扎脚地排开众人便往外闯。但他其实早已醉得站不起身子,才往外冲了几步,脚下一软,瘫在地上。众人只听得鼾声大起,他阁下居然已睡得人事不知。
观众中有人认得那小伙子是珠宝店的伙计,好奇心大起,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家老板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小伙子抬眼一瞧,看见一群人围着自己,脸上都充满了好奇的神色。他一个小小的银楼伙计,几时受人如此注目过,登时情不自禁地咳嗽两声,将胸膛挺了起来,大声说道:“这个么上一个故事说来可精采啦”也不等众人接腔,自顾自便往下直说:“半个月前哪,一个下着大雪的晚上,都快打烊喽,我已经开始扫地,却忽然门开了,一个姑娘走了进来。那姑娘穿着华贵的连帽斗篷,虽然大半边张脸都给遮着了,可是乖乖,光那露在外头的部份,那可是美得”说到这个地方,吞了一口唾沫。他词汇有限,虽然有心想好好描写那姑娘的倾城之貌,却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挣扎了半天,只得放弃,说道:“总之,美呆了啦咱们老板一见,便就看呆了眼。”听众中有人笑道:“别说你老板了,我看你小子也好不到那里去”众人听到这里,不约而同、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