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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了,居然测到了能量散出了八成的异常状况,而且还延续了整整十天。大家伙儿都在猜测,是不是有哪个索摩族的术士设打误撞,”札南威脸色发白,问道:“地点在什么地方,娃蒂陛下可还记得”

娃蒂嗯了一声,说道:“自然记得。那是在火之谷西南两百余里的一道偏谷,叫做炽岩谷。”

索朗陀耶越听越是心惊,掌心不住地出汗,忽然间札南威的手掌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火光中只见得对方偏过脸来,喉结上下滚动,说道:“索朗陀耶,”声音黯哑,清了清嗓子才又接着问道:“索朗陀耶,你,你母亲的本名,是不是,是不是叫做黛玛”

索朗陀耶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说道:“你,你,你你想起来了”札南威面孔扭曲,紧握着他的五指不住地发抖,说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不,你一直知道,一直知道打从你九年前第一次来到神官堰拜会我们起始可是我我一直以为那是一场幻梦,一直以为三十三年了,索三十三年了”索朗陀耶泪水夺眶而出,突然间抽回了自己的手,哑声说道:“本来既然忘得那等干净,又何必再去想它大家伙儿各过各的,岂不省事”

场中众人早为这急转直下的变化弄得目瞪口呆,着实弄不清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狄凡夏到底年纪有一把了,深知以自己几人的身份,这种事情越少过问越好,拉着女儿和塔莫伊,溜进了那顶土帐篷里头,缩起身子来假装睡觉。过不了一分钟,艾诺维也走了进来。娃蒂和赛拉飞尔两个,更是不知道避到什么地方去了。营火旁只剩得札南威和索朗陀耶两个,初时激动,继而哀凄,絮絮地谈了一夜。

原来三十三年之前,札南威三十五岁,身为月首法王,他其实和于今的索朗陀耶没有太大的不同,欢喜云游四海,到处去拜访古魔法的遗迹,以加深自己的修为。那一日来到北大陆,在炽岩谷左近滞留下来,便邂逅了当时年方十九的一名村姑,黛玛。黛玛活泼美丽,聪明好学,家中开的是旅舍,负责为札南威准备饭食,两人颇聊得来。但当时的呼荷世界里根本没人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所以不过是聊天的朋友罢了。万万料不到的是“我会到炽岩谷去,本就是为了精研火魔法。如今推测起来,就是在施法的过程中无意间凝聚了泄露出来的能量,我和你母亲”札南威沉沉地说着,眼神一刹那间变得异常遥远,神情中充满了甜蜜的向往,以及苍凉:“你能想象那种情况吗,索朗陀耶没有任何知识,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给我们任何的指引,我们疯狂地热恋了,”“热恋”这两个字他用得十分不顺,显然是一生之中都没有机会练习的缘故:“可是,可是只有十天,一共就只有那么十天十天过后”

十天过后,偶然释放出来的能量消耗、减损、散佚无踪,那曾经火焰般绽放得无比妍丽的热情,就如同死灰一样地泯灭于无形了。索朗陀耶涩涩地想着,痴痴地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着的营火,满心酸楚,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是。对他们两人而言,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创伤和失落,不是亲身经历的人着实难以想象。曾经那么炽烈、曾经那么疯狂、曾经那么甜蜜原该是刻骨铭心的啊,却突然间消失得什么都不是,甚至连追想都很困难。就像是作了一场绮丽非常的美梦,醒来后却除了一个隐约的轮廓和一层模糊的颜色之外,其余的通通都没有了。明明记得是无比重要的,明明记得是珍惜万端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对了

“我和她在原地又呆了半个多月,试图找回那十天的记忆和感觉,可是”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札南威才慢慢地接了下去,声音里满是遗憾和苍凉:“越是努力,自己就越觉得可笑。我想她和我也有着同样的感觉罢,因为到后来她终于忍不住失控,尖叫着说这一切根本没有意义只不过是我们两个同时间得了失心疯”说到这个地方,札南威露出了一丝苦笑,好一会子才又接了下去:“所以我就回禁镜城去了。总想着以历代神官的博学多闻,禁镜城典籍的浩瀚如海,必然能够找出一个答案。可是”他唇边的苦笑慢慢加深,眼神变得异常空茫:“就算知道那是爱情又能如何在封印的状态底下,没有人知道这玩意儿由何而生,也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复制,更何况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它产生的效应究竟是什么”

“所以你就逃了”索朗陀耶咬着牙道,紧靠在双腿上的拳头握越紧,竟不知道是出于悲伤,还是由于愤怒:“既然得不出答案,也没有办法复制,那就干脆将这整件事当成一段无关痛痒的插曲,彻底将它从记忆之中抹灭,是也不是你从来也没到过一个地方叫做炽岩谷,从来也没认织过一个女孩子叫做黛玛,当然也从来不曾跟她跟她”胸膛起伏沉重,声音竟是哽噎了。

札南威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双唇蠕动,好半天才说道:“我很抱歉,索尔,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会有你。再说她也一直没跟我联络啊。我曾经跟她说过,”索朗陀耶一把甩开札南威的手,怒道:“你要她怎么跟你联络你当年连个真实身份都没留下,只说了你住在一个叫做禁镜城的地方你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区区一个人领地的役者,见得到月首法王吗”札南威失声说道:“怎么可能我留了一个信物给她的呀”索朗陀耶身子震动了一下,说道:“信物什么信物”

札南威道:“一个特制的平心秤顶端镶了青瑛珞,周边框着安息木怎么,你没见过”索朗陀耶神色有些茫然,说道:“没我娘她从来也没说过有这个东西”心乱如麻,陡然间站了起来,在草原中兜着圈子。他以月首法王身份入主禁镜城已逾九年,深知自己的父亲绝非推委责任之人,更何况打从儿童时期开始,母亲提到他的时候,都不曾有过任何的责备如若当真是始乱终弃,绝无可能致此。再说要是这往事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又何必在火封印解开之后的现在,巴巴地赶到此地来见艾诺维则自己这些年来的不满和怨怼,便显然大有重新加以检点的必要了这父子两人絮絮叨叨、谈了一夜的往事,倦极而眠、醒来又聊,其余众人自不会那么不开眼、过去乱凑热闹。艾诺维既然决定留在原地等待属日的喀尔提,而索朗陀耶似乎是陪定了他,则大家伙儿在只有一艘小空舟的情况底下无处可去,当然只好暂时也留在原地过日子。

塔莫伊的伤势虽然不怎么轻,但狄凡夏硬硬头皮,将记忆里头的月系医疗法搬将出来,居然也大奏其效。只是大家伙儿心情都不大好,老魔导师就算是心里得意,也只能向女儿说上一说。而茉咪挂心卡鲁奇醒来之后的状况,也没心情多理会父亲,好教狄凡夏无趣之极。

茉咪的挂虑并不是没有来由的。因为就算是在昏睡之中,卡鲁奇的双眉依然紧皱,心绪的恶劣显然绝不是轻易可以消除,简直不能想象他醒来以后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状况。总不能像索朗陀耶对付佛兰珂一样,不断地在他口鼻间洒上一点仙人睡呀正在苦恼之际,帐门一掀,艾诺维拎着风之竖琴走了进来。自从札南威到来之后,大家伙儿有了小空舟,甚至也有了风毯,采买物品不再成为问题;卡鲁奇睡的虽然仍然是艾诺维造出来的那顶土帐篷,却给加上了帐篷门,挡风得多也温暖得多了。只是他现在睡起来半些舒服的感觉也没有,整个人缩成了一团不说,牙关并且咬得死紧,一派不胜寒瑟的愁苦模样。艾诺维在他身畔坐了下来,轻轻拨了拨琴弦,一缕柔和而安抚的乐音便叮叮地响了起来,伴随着他华丽而深邃的歌声:

睁开双眼,我带你飞越天界的山巅;为公义而死的英雄啊,荣光与宁静都铺献在你脚前。

永生或轮回任你拣选:要成为谙神的同伴畅游九天,或是在人间富贵千年这首歌宁静而欢悦,温柔而熨贴。茉咪与吉托相处的时日不多,对老人的逝去并不是悲恸欲绝,但是当然也不无伤感。只不过地封印解开之后、变故不断发生,浑没心绪去加以伤悼,却不知道为了什么,此刻听了艾诺维这几句歌,突然间再也忍耐不住,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但在同一时间里却有一股子宁静的心安,自心灵深处浮了起来:“吉托爷爷求仁得仁,也真是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睡梦之中,卡鲁奇呻吟辗转,眼泪也是源源不绝地流了出来。艾诺维以一种深不可测的神情凝视着他,弹琴弹得更柔和,歌声唱得更婉转。乐音远远地流荡了开去,荒原中的娃蒂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