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让我们走,偏又将气温降得越来越低,难不成真的要我们陪你死在这个地方”小小的魔王身子颤抖了一下,眼眸中露出了一种深刻至极的寂寞来,低声说道:“不。艾雷希望你们活着。不管怎么样,都希望你们活着”垂头丧气,在冰壁一角蹲坐了下去,头颅深深地埋进了两膝之间,竟是不再说话。
索朗陀耶心血一阵激荡,几乎便想开口说:“我留下来陪你便了”但自己若是留了下来,佛兰珂可该如何是好心念电转之间,已然下了决定:“一等送她出去,我便回来陪你”认定了方向,拔脚便奔。
费妮丝雅张开双臂,温柔地将艾雷搂进了怀中,柔声唤道:“艾雷,艾雷,你听我说:你们两个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出去和他谈谈罢他以前是没能真的体认到你的存在,现下自然是不同了。”艾雷怒道:“他现下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他自己不来找我谈你们,你们每一个人都护着他,都只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设想那我到底算什么到底算什么”费妮丝雅柔声说道:“没那回事。我不是一直在这儿陪着你么”
艾雷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冷笑说道:“是啊,你是在这儿陪我。但那也只是因为你想要说服我,说服我和他和解而已我就不懂,那个满脑子责任道德、只晓得行侠仗义的木头人有什么可爱的换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舍得下你,舍到让你连留我的余地都没有”见到费妮丝雅脸上露出了温柔的苦笑,他整个人激动了起来:“你为什么这样笑为什么这样笑啊,你觉得我是个小孩子,根本没有资格跟人家谈这种事是不是才怪只要你愿意,你希望我是什么样子,我就会是什么样子”一面说,他整个的身体就如同吹涨了的气球一样,越来越是高大,也越来越是强壮。只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头,已经完完全全、蜕变成了一个高大英俊、二十七八左右的青年。除了肤色、发色与眼睛之外,根本就是另外一个艾诺维
对眼前这剧烈的变化,费妮丝雅就算是觉着吃惊或意外,也半些都没表现出来,只微微地苦笑了一下,轻轻摩挲着他坚实的颈背,说道:“这是扯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傻孩子费姬几时不爱你了那一座会唱歌的喷泉,岂不就是你的主意么莫说是我了。好多人都喜欢得了不得呢。”艾雷脸色稍稍地和缓了一些,低垂着头没有说话,隔了半晌,才沉沉地说道:“那又怎么样他们欢喜的是喷泉,可不是我”
费妮丝雅还待再说,艾雷慢慢地仰起脸来,看向虚浮在半空之中的艾诺维,眼眸中露出了无以名状的孤寂与悲哀,说道:“你是不算数的,费姬。你本来就爱他,所以只要是跟他有关的你都会一起爱,”才说到这个地方,一个声音白冰壁后传了过来,说道:“是谁在谈什么爱不爱呀的啧啧啧啧,为什么哥哥我老是撞到别人在谈情说爱呢咱们也来凑一脚如何你可别想歪了,小子;哥哥我感兴趣的,可不是你旁边那个蓝头发的姑娘”随着话声,派垂安自冰壁后铙了出来。
艾雷吃了一惊,眼眸中露出了一丝压抑着的欢喜之色,说道:“你留下来作什么怎不像索尔他们一样地走开”
对于这个魔王外貌形体上头的巨大变化,派垂安仿佛完全的有看没有到,生似他上出现就长现在这个样子似的,只依样如常地斜着眼睛看他,嘴里头啧了两声,说道:“哥哥我高兴留下来,你有意见吗谁让我这个人天生毛病多,偏偏就是比较喜欢跟你在一起他妈的,你这小子明明欢喜有人陪,却为什么弄出了这么一堆墙墙柱柱的不让人过,折腾死我老人家了”
原来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头,方圆百里的范围之中,因应着艾雷的封闭与孤寂而生的、迷宫一样的冰之牢狱,已然大抵成型。高低参差、或断或续、或厚或薄的冰壁连绵交错,所有的道路完全无有理路可循,甚至分不清南北东西;至于出口,就更加的不知道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伏流的上漫虽然已经缓慢了下来,冰雨却仍然持续不住地往下倾洒,往下连结。冰壁虽然只在地表上裂隙紧窄、正好让地底伏流喷漫而出的地方才能形成,冰雨的下注却一来使这些冰壁迅速加高,二来使得地表滑溜得难以步行。若非派垂安身为喀尔提,永远可以感应到艾雷的存在,否则还真不知道他如何摸得到这袤。
既是这样的险阻之地,对索朗陀耶、佛兰珂二人自然不会没有影响。虽然他带着佛兰珂往小空舟的方向奔去之时,冰壁的高度最多才五尺有余,但眸光所及,已经开始细细碎碎地飘下了细微的雪花;夹杂在兀自织乱的冰雨之中,本来勉强称得上清明的视野,渐渐地越来越是昏蒙了。再加上脚下滑得简直连苍蝇都站立不住,行进的速度自然变得慢极。他心中着急,想道:“送了佛姬出去,等会儿可怎么回得转来在负能源如此强大的压力底下,不知道施展不施展得出风魔法”
佛兰珂虽然已经冷得不住打颤,但心思反倒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或者是由于艾雷的出现,让她比以前更明澈地觉察了出来:这真的就是血肉之躯的原型。连艾诺维那等千锤百链、刚毅无匹的意志底下,都有着艾雷这样无以约束、无法消泯的内在,更休提一般的凡夫俗子了。可他们大家最低限度,是她自己,对他虽然一向敬重,却是一直到了现在,才觉着情感深处起了真实的共呜她自己是这般想。而,以她对索朗陀耶的了解,她知道索朗陀耶必然也是这般想的。因而才离开艾雷没有多远,只不过绕过了两层冰壁,她便挽住了索朗陀耶的手臂,说道:“别再往前走了,索尔。你想将我送了出去之后自己再回来陪他,是也不是”
索朗陀耶吃她说破了心事,本来几乎便想否认,转念一想,送她出去之后横竖要再转回来,瞒早瞒晚,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差别,点了点头,说道:“请你谅解,佛姬。无论留在他身边有多么危险,我也没有法子就这样弃他于不顾。”佛兰珂轻笑一声,一手把玩着他的发辫,爱怜之情溢于言表,说道:“你呀,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将我送出去之后再回来找他你也不想想,我肯一个人留在外头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回来么那又何必费这种事一起始便留在这里,不就结了”索朗陀耶心神震动,失声道:“你、你要陪我留下来”佛兰珂嗯了一声。
索朗陀耶深深凝视着她晴空一样的眼眸,心血激荡,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她花瓣一样的脸颊,见她没半丝退却闪避之意,依旧是昨天下午之后便持有的、柔和依偎的态度,已然憋了一天一夜的疑问虽然依旧迟疑,却终是慢慢地问出了口:“为什么”